傾聽、連結與造夢者
2023視覺藝術回顧
眾多紛呈的展覽與策展、藝術市場、文化政策發展、獎項與補助成果、藝術事件等，在這一年視覺藝術環境中的諸多面向，本文難以面面俱到地提出一篇普遍性的評論性觀察；同時，亦不打算從具代表性獎項的結果來估量藝術發展可能的趨勢，畢竟評審組成之差異總帶來不同結果。本文的主要工作會從幾個展覽案例出發，觀察過去一年的展覽活動啟發了哪些值得探討的主題。進而試圖指出，對於「地景、土地與人」的關注、「白色恐怖與人權主題」之凝視、難以忽視的「機械雕塑與動力裝置盛況」，以及「藝術家自我的創作回顧」，構成了2023年視覺藝術景觀的幾個重要的切面。
首先，白色恐怖與人權主題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策展事例，尤其是「無法離開的人」與2023綠島人權藝術季「傾聽裂隙的迴聲」之間的某種聯繫與潛在的對話。5月於北師美術館展出的「無法離開的人」，是由林曼麗與陳芯宜合作的展覽。在同名的VR作品劇情中，陳芯宜融合多位白色恐怖政治受難者的經歷，以綠島人權文化園區的蠟像館為主要場景，描述一封無法送達的遺書，穿越歷史與時間、跨越國界與世代，以共感的訴求梳理時代的創傷記憶。展覽部分，除了有拍攝計畫之草圖、手稿與相關物件，呈現幕後拍攝脈絡的「造場」，同時，也由林傳凱規畫「無法離開的地方」展區；透過相關的書信檔案、象徵獄友情誼的真實物件、木刻版畫、音樂、口述故事、無法送達的遺書等手法，重現綠島再叛亂案與軍法處的回憶。同樣於5月在國家人權博物館白色恐怖綠島紀念園區的2023綠島人權藝術季「傾聽裂隙的迴聲」由蔡明君擔任總策展人，經過一整年的籌備期，不僅是以相對柔軟的「傾聽」姿態來面對白色恐怖的歷史及其陰影，更透過共學講座、工作坊，踏查、拜訪政治受難者前輩與後代，藉由創作者的詮釋性轉化形成民眾得以接近的路徑，策展的焦點更望向綠島的當代情境，尤其是關注島嶼與住民的關係。
張紋瑄〈File:／新秩序／普通生活／火燒島〉於2023綠島人權藝術季「傾聽裂隙的迴聲」現場一景 （圖版提供：均勻製作）
如何透過策展與創作，透過實體空間與影像空間，布置歷史與檔案的新閱讀進路，據以再現集體受難經驗以及重喚共同記憶；無論是新的技術面向或是切入沉重議題、經營創傷敘事的手法等，關於這些，我們都在這兩場展覽中看見更多可能性。
地景、土地與人的連繫方式
自2022年延續至2023年1月底的2022 Mattauw大地藝術季「曾文溪的一千個名字」，是開啟本文探討「土地與人」議題的重要策展計畫，展覽的空間分布於總爺藝文中心、渡拔、大隆田三處，並伴隨著數百場不同形式之交流對話事件在此發生。經由藝術的中介，結合對於人文、水文、生物與環境紋理的流域治理反思意識，以曾文溪為線索或做為引領前進之河，結合上游鄒族部落、中游曲流鄉村、下游水圳田塭的流域治理共同體，在長達三年的持續觀察、調研、交流、踏查、進駐過程裡，逐漸形構出「萬物生命」對話真正的意義，及其可能的影響。透過策展團隊的九個子計畫，以長期和持續開展的綿密交織經驗與極為深入策展主題的長期蹲點姿態中，盡情創造人事物連結之可能性。這是台灣少見的策展工作模式，也是此種「倡議型藝術季」的典範案例。
同樣做為試圖連結土地與人的藝術季，6月的「浪漫台三線藝術季─花啦嗶啵」則以「淺山」之概念，呈現台三線所串接起的客家歷史文化，以及與自然環境共生的人文景致。透過主題為「淺山行路人」的藝術策展，分布於台三線上的作品設置就像是多重敘事線，形構為認識地方文化的綜合景觀。此大型藝術季也結合設計導入，對文化的傳統象徵樣態展開改造與梳理，朝向某種永續的思維，保存並延續客家庄的生活樣態。「飲食實驗計畫」亦是類似的出發點，以關注「客家保存食」為核心，串聯台三線餐飲從業者、在地物產、加工製作、食用體驗等活動。整體觀之，這是一種積極引領人與環境對話的策展行動，透過藝術與設計的中介，將在地與外來者、文化與生態的各種繁複交流樣態塑造成一場夏日盛宴。
探討地景與歷史的關係，可以臺南市美術館的「跨入風景─劃地起造的自然」為案例。展覽從日治時期市區改正計畫切入，探討府城被稱為鳳凰城的歷史。策展人徐嘉晨將展覽敘事延伸擴展為風景與人的關係之討論。這場涉及自然與風景主題的展覽，其實主要處理公園之概念及其固有的空間權力意涵，來做為自然、風景與人的關係的主要中介角色。尤其是對公園的深刻凝視，無論是在繪畫、影像、舞蹈與聲響等不同作品裡，都成了現代化過程中，人與自然相遇的代表性地點。展覽試圖喚起身體的感受經驗，例如公園影像裡的聲響，有老歌、編曲、音樂聲與環境音，以及風聲、人聲、樹聲等充滿生活沉浸感之聲響。同時，也設計了論述風景與自然時的幾個關鍵主題；即，透過都市規畫、人造自然、人與自然的關係、反思空間劃分方式等問題之提出，聚焦地深掘自然、風景與人之關係，並且能將不同時代的作品甚與文學皆納入討論視野，兼顧了縱向之歷史梳理，以及擴大議題觸及與連結之探索企圖。（全文閱讀584期藝術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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