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動中的愉悅者––里斯本葡萄牙國立當代藝術博物館 「歐洲的花園：豪爾赫．巴拉達斯」

　只有那些不斷否定和重建自己的人才是連貫的。──豪爾赫．巴拉達斯（Jorge Barradas）

　里斯本阿雷里奧（Areeiro）區有一座巨大的橘黃色紀念噴泉（Fonte Luminosa），面向一整片綠意盎然的公園，水流簇簇，寧靜且壯觀，是當地居民停留和休憩之處。這座紀念噴泉落成於1948年，當時為了慶祝水源終於能夠穩定供給到里斯本東部而請建築師安德雷德兄弟（Carlos and Guilherme Rebelo de Andrade）以葡萄牙1940年代、1950年代著名的民族主義風格（Português Suave）建造，並邀請雕塑家馬克西米亞諾．阿爾維斯（Maximiano Alves）和迪奧戈．德．馬塞多（Diogo de Macedo）打造佇立在噴泉邊的一排雕像。噴泉兩側牆面上的立體浮雕像是帶我們回到20世紀中里斯本日常人物的生活場景──牛耕、製陶的工匠們、母親與孩兒，構圖柔和的勞動視角出自於豪爾赫．巴拉達斯的創作。巴拉達斯這位以公共陶瓷浮雕著名的葡萄牙國民藝術家，現正在里斯本葡萄牙國立當代藝術博物館（Museu Nacional de Arte Contemporânea do Chiado）展出有史以來最具規模的回顧展。展覽以藝術家生平及創作做為線性主軸，於展間呈現近六十件插畫、油彩、瓷磚藝術和陶瓷雕塑等代表作。批判但不尖銳，藝術家並不執著於表現個人意圖，而是在一個常年青春的氣息中將作品投入時代的更迭。從寫實主義、表現主義到超現實主義風格，策展人卡洛斯．西爾維拉（Carlos Silveira）將巴拉達斯做為一個誠實工人、也是一名旅行者如實地展現出來，「藝術家最真實的表現形式乃是處於不斷變動生成之中」。

豪爾赫．巴拉達斯諷刺插畫類作品於展場一景

豪爾赫．巴拉達斯　《ABC》葡萄牙雜誌封面習作　1927　粉彩、炭筆紙本　31.4×22.7cm
里斯本古爾本基安博物館（Museu Calouste Gulbenkian）藏

女性姿態及幽默家沙龍

　一進展間即可看到巴拉達斯1920年代活躍於各種報章雜誌、綜合期刊的詼諧插畫，那時的出版刊物帶著濃厚的新藝術風格，尤其是現代摩登女性的理想形象代表現代主義追求的進步和新穎──布里斯托女郎（Bristol Women）穿著來自巴黎的最新時裝，留著長髮，時而在舞廳跳著查爾斯頓舞（Charleston），時而在餐桌上愉快地聊天或慵懶地抽著菸。十七歲的巴拉達斯並沒有選擇在美術學院就讀，他經常徘徊於里斯本的咖啡廳或劇院觀察來往的人們，和當時其他藝術家一樣自學技藝。他和葡萄牙當時多本重要雜誌《國家理念》（Ideia Nacional）、《塞拉．諾瓦》（Seara Nova）、《葡萄牙語插圖》（Ilustração Portuguesa）固定合作，為其設計封面和插畫，從而相識當時現代主義運動代表刊物《諷刺》（A Sátira）的主理人若阿金．格雷羅（Joaquim Guerreiro）。顧名思義，《諷刺》以軼事、短篇小說、訪談、時事評論回應當時的政治活動及新聞剪報，這群編輯、文學家、藝術家、雕塑建築家以沙龍形式成立「葡萄牙幽默家沙龍」（Salão dos Humoristas Portugueses），在1912至1926年間於里斯本及波多舉辦八屆展覽，是葡萄牙1910年共和革命之後現代主義運動的重要起點。

 

豪爾赫．巴拉達斯　農婦　1937　油彩畫布　102×102cm　里斯本古爾本基安博物館藏

 

豪爾赫．巴拉達斯　風景，伯南布哥　1922　油彩畫布　38.5×48.5cm　里斯本古爾本基安博物館藏

 

聖多美島的異域想像

　熱情、明快、鮮豔，一樣是觀看，巴拉達斯1931年在巴西聖多美島（São Tomé Island，現隸屬於非洲國家聖多美普林西比）開始大膽探索色彩的對比性。油彩顏料濃稠、堆疊和豐滿像是開啟一道清晰的道路，異鄉的距離使巴拉達斯好奇「我」與「家鄉」的真實關係。〈熱帶風景─聖多美島〉茂密的綠叢充滿短促的筆觸，將觀眾置於一種特寫的鏡頭裡；創作於1922年的〈風景，伯南布哥〉與相同的紅色木門主題作品，是向葡萄牙自然主義畫家席爾瓦．波爾圖（Silva Porto）1878至1879年一樣旅居異地時的畫作〈紅色的門〉致敬。寫實之外的感受性，表現主義對情感的包覆及透視無太多保留地將自己重新納入世界的一部分。他的作品與當時葡萄牙新國家（Estado Novo）時期獨裁保守的對外想像相契合，同時他也開始為歌劇院設計布景，處理靜物、里斯本風景或宗教作品等委託主題的創作。1931年巴拉達斯以四件在聖多美島的風景畫代表葡萄牙參加巴黎殖民博覽會（Paris Colonial Exposition）。轉頭一看，在此展覽主牆面的側邊有一張似乎被裁切過、只有近距離特寫女子頭像的小幅作品，與一般肖像畫截然不同，〈女人的頭〉像是一件半身像雕塑的平面習作，以回頭的姿態望向畫前觀者的左前方。去除了裝飾性，此凝視更像是一個觀看者的投射想像，充滿暗示的指向他方。（全文閱讀579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