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所有的大人都曾經是孩子」
奈良美智：我的話語
維也納阿爾貝蒂娜現代美術館／2023年5月10日～11月1日
我並不像你們想像的那樣是一個嚴肅的藝術家。──奈良美智
一直到11月以前，如果前往維也納阿爾貝蒂娜現代美術館（Albertina Modern）參觀，當走下深紅色樓梯去往地下樓層的展場，很難不被印著一個女孩畫像的廣告看板吸引。留著一頭俏麗短髮的她穿著簡單俐落的藍色短袖連身裙，舉起的雙手戴著紅色拳擊手套，以一副完全不想融入的凶狠表情回瞪著身後的YOSHITOMO NARA幾個大字。做為展覽主視覺的主角，日本當代藝術家奈良美智於2005年畫下的〈無題〉女孩因為巧妙的構圖安排而充滿情緒互動，「我就看你想說什麼」的傲嬌態度也許直截了當但又不失幽默，總能讓人莞爾一笑，好奇奈良美智欲述說的故事。
奈良美智 無題（局部） 2005 色鉛筆紙本 38×28cm 維也納邁耶．凱納藝廊（Galerie Meyer Kainer）藏
©Yoshitomo Nara | Photo: ALBERTINA Museum, Vienna
經常引用歌名為個展命名的奈良美智，這次選擇磁場樂團（The Magnetic Fields）1999年歌曲「我的話語」做為睽違十年在歐洲舉行的大型個展展題。他一如既往地親自安排作品的展示方式，以策展人埃爾西．拉納（Elsy Lahner）看來「非常特別的懸掛」形式，讓包含素描、繪畫、雕塑及裝置等數以百計的作品按照自己的意思在四個展間「稍微擾亂秩序」，接力講述幾近四十年的創作進程。此次展覽，奈良美智將藝術生涯的追蹤起點設定於1984年的〈ウマト？〉，由在六邊形棕色紙張上騎木馬的孩子引領觀者跟著他選擇的生活方式，閱讀那時還是愛知縣立藝術大學美術學院美術科油畫專攻學生的他，如何帶著出身青森的成長歲月和離鄉求學時光的點滴與接下來數十年的人生際遇互文足義，乃至於成為當前的「奈良美智」。
一如青森縣立美術館學藝員高橋茂美在《〈春少女〉等待世界》一文中提到的，「1980年代的奈良美智繪畫作品散布著的記憶和衝動的片段圖象，以及藉以傾吐內在感受的粗獷筆觸等表現，趨近於同時期的『新表現主義』（Neo-Expressionism）。移居德國、進入1990年代後，他的畫面轉變為單一中心主題裡帶有細微差別的單色背景」。當我們在第一展間盡覽奈良美智這段時期的創作，可以看到畫面的圖象構成愈來愈單純，逐漸被孩童佔據絕大部分的版面。這些孩童多半被指認或設定為女孩（但其實奈良美智認為她們有時更像是無性別的存在，僅僅是個孩子），圓潤的臉龐上有著一雙大眼和一張小嘴，幼稚的外表經常讓人聯想到日本卡漫人物的形象；她們一個個表現出孩童身上常見的叛逆態度、好奇心與純真模樣，然而陰暗、曖昧的背景色調和氛圍暗示威脅的存在。
「奈良美智：我的話語」展場一景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Pace Gallery | ©Yoshitomo Nara | Photo: ©Sandro E. E. Zanzinger
1988年，當時一句德語都不會說的奈良美智赴杜塞道夫藝術學院（Kunstakademie Düsseldorf）進修，自此展開旅居德國十二年的生活。奈良美智曾表示隻身一人飛到遙遠國度求學如同處於「被隔離的狀態」，他說：「我是個語言不通的外國人，我感到被孤立，就像在青森長大時一樣。該處遠離日本其他地方，令我反思自己的身分，讓我重新發掘自我。」在這種狀態下所產生的孤獨感讓奈良美智「更能專注，很多記憶甦醒」──喚醒其做為鑰匙兒童的童年經驗，進一步促使他更加有意識地內探、接受自我，並將所得的領略轉化為個人的審美意識。另一個德國留學生活影響奈良美智創作演進的關鍵，是他的老師、新表現主義藝術家彭克（A. R. Penck，本名拉爾夫．溫克勒〔Ralf Winkler〕）反傳統的教學方式。「為什麼你不在畫布上像畫素描一樣作畫呢？」彭克的這句反詰點醒了奈良美智，讓他跳脫窠臼，從不同的角度看待繪畫的形式；他逐漸減少組構畫面的元素，藉此發現想專注的和留下最想畫的部分，發展出獨具魅力的藝術風格。值得一提的是，奈良美智日後如此詮釋素描：「所謂的素描（Drawing）在德文裡叫做Zeichnung，而表現的德文是Zeichen。為了繪畫而有的表現叫做草稿（Sketch），德文是Skizzen。所以素描其實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心情，並不是為了準備繪畫而畫，素描本身就是單獨存在的。」
奈良美智曾表示：「我的作品源自於我的童年，而不是流行文化。」在形塑個人藝術氣質上，他想專注的、最感興趣的題材始終是自己的童年時代。（全文閱讀579期藝術家雜誌）
奈良美智 我的畫室2008，包含臥室（外觀） 2008 複合媒材裝置 於「奈良美智：我的話語」展場一景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Pace Gallery | ©Yoshitomo Nara | Photo: ©Sandro E. E. Zanzi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