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特別報導│光州雙年展】試以宏觀視角態度，取代以往尖銳批判––第十四屆光州雙年展「柔弱似水」

　在第十四屆光州雙年展中，觀眾看到的光景或許和想像中的藝術展覽不盡相同。不禁令人思考：首先為藝術做出像是繪畫、雕塑、影像等分類的人是誰？我們所稱的「藝術品」是不是應該符合數百年前西歐人制定的標準？

　第十四屆光州雙年展的題目和主題是「柔弱似水」，取自東洋哲學思想老子《道德經》第七十八章的「天下莫柔弱於水」，強調以弱勝強、以柔克剛的道理，又提點著應如水一般放下身段去處理汙穢、不祥和的事情。似乎暗示藝術應該要以最柔軟的身段，來為平時我們最為敏感、最不想觸碰的事情發聲。自1995年舉辦至今的光州雙年展迎來第十四屆展覽，從4月7日起至7月9日止在光州雙年展展廳（Gwangju Biennale Exhibition Hall）以及光州市內各個擔任「轉軸」（pivot）角色的外部展覽空間，包括國立光州博物館（Gwangju National Museum）、無覺寺、藝術空間―家（Artspace House）、老虎刺藝術多角廳（Horanggosy Artpolygon）展出，在特殊空間內展出呼應該場所獨特的建築、歷史、文化脈絡的作品。

金基羅　偏執狂般的安全花園　2023　陶瓷、顯示器、喇叭、LED燈泡、音響、閉路電視、植物　尺寸依場地而定　於國立光州博物館展場一景
（Photo: glimworkers）Courtesy the artist and Gwangju Biennale Foundation

　雙年展雖然是當代藝術展覽的重頭戲，而光州雙年展自開辦以來總是不斷提醒觀眾，此藝術活動扮演著要讓1980年5月在光州發生的悲劇昇華為民主主義文化價值的特殊要角。出發點和其他雙年展不同的光州雙年展，按照慣例總是會推出擁有尖銳批判、政治性的藝術作品，而原本慣例在9月開幕的光州雙年展，繼上一屆因應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改期，這屆也跟著選在4月開幕，展期更是特別延長為三個月。是否刻意藉此令展期涵蓋「5月光州」民主運動的紀念日，就不得而知了。是否能用以柔克剛的前提來實踐以水為名的展題，一改過去以尖銳藝術話語聞名的光州雙年展個性，則成為筆者搭三小時夜車前往光州時，縈繞腦海中的疑問、懷疑和期待（順道一提，光州的對外交通不便之處在這幾年間倒是沒有改變多少，反倒是展場數一屆比一屆增加）。

　這次雙年展也延續自2018年起，為擴展韓國與世界藝術網路所增辦的光州雙年展國家館（Gwangju Biennale Pavilion），本次共有加拿大、中國、法國、以色列、義大利、荷蘭、波蘭、瑞士、烏克蘭等九國參加展出，分別展出各國目前關注的藝術主題或主要藝術家作品。其中特別呼應本次雙年展主題的義大利館，以「水在睡著時會夢到什麼？」為題於東谷美術館（Dong-gok Museum of Art）展出，而參與藝術家法比奧．隆卡多（Fabio Roncato）的作品〈跟著我〉亦以光州5月的九天抗爭為隱喻對象，以石膏和泥土製作九個白甕，置於光州各地的瀑布底下，使該雕塑受到流水的侵蝕，令其自行「進化」。

法比奧．隆卡多　跟著我　2023　石膏甕器　於榮山江的創作過程
Courtesy of the artist

　本屆光州雙年展的藝術總監李淑京（Sook-Kyung Lee，音譯），目前為英國泰德現代美術館國際藝術首席策展人。她在引文中解釋命題「柔弱似水」以水所擁有的轉換、恢復的可能性屬性做為隱喻、原動力及方法論，進而想像我們生存的世界是一個綜合著抵抗、共存、合作與照應的場所。李淑京更特別強調，這次展出作品有一半以上是新作品，透過在世界各地活動的當代藝術家針對自己所處環境和當地經驗進行的創作，得以窺見世界各地的生命故事，並且也能遇見世界各地不同地域和文化圈的女性藝術家。而各種年齡層的「先住民」藝術家談論當地傳統和故事的作品，得以超越人種、階層、性別、年齡、國境、文化等，令人感受到超越界線的共鳴（「柔弱似水」特別選用先住民一詞來指稱原住民，似乎有意突顯這群人早先就住在此地以及曾被殖民地的移民壓迫的事實）。李淑京希望我們在21世紀的地球上暫時超越國境的界線，以人類之一員的身分來看待世界與藝術。比起以往明確擲出議論藍圖，此次倒是提案了「柔弱似水」這樣的態度。

布列貝茲威．希瓦尼〈靈魂降臨〉於展場一景
（攝影：楊爾寧）

　步入這個以「態度」為主題的當代藝術展覽，首先是如同翻開書封時映入眼簾的標題「引言」（Encounter）。而佔領雙年展展廳一樓整層的引言，是約翰尼斯堡出身的藝術家布列貝茲威．希瓦尼（Buhlebezwe Siwani）的作品〈靈魂降臨〉。此作品由充滿自然環境與想像著靈魂的影像、在土堆上擺放活的植物，以及向下投影的巨大水槽組成。觀眾必須沿著小徑前行，參與身為南非傳統治療師（Sangoma）傳承者希瓦尼帶來的治癒儀式。李淑京表示，這個昏暗潮濕的空間是「進入新的藝術語言世界」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