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時代之始末
2017歐洲文化之都—丹麥歐胡斯首屆三年展
撰文/劉俐(Li L. Lundin) .圖版提供/ARoS Aarhus Art Museum、 劉俐
「歐洲文化之都」(European Capital of Culture)是歐盟委員會卅二年前發動的大型藝術節,目的在推廣多元文化,強調地域文化特色,促進觀光經濟、城市新陳代謝與當地居民的文化認同,使邊緣城市藉此平台躍上國際舞台。實施辦法是:每年由歐盟會員國的文化部門提出申請,經歐盟委員會評選後,選出兩個城市頒贈予「文化之都」的榮銜,同時提供150萬歐元的補助金額。得獎國有四年的時間籌畫準備,但實施辦法則由申請國家自行決定。從1985年起,已有五十六個城市獲得此獎。效果極為驚人,例如2016年波蘭弗洛茲瓦夫(Wrocław)市吸引約6億1500萬歐元的投資,2013年法國馬賽則吸引了一千一百萬的參訪人數。
2013年,丹麥的歐胡斯(Aarhus,亦稱作奧胡斯)與塞普勒斯的帕佛斯(Pafos)兩市同被歐盟指定為2017年歐洲文化之都。今春得知歐胡斯首屆三年展(ARoS Triennial)於4月開幕,不禁欣喜萬分。多年前筆者曾在哥本哈根住過兩年,對那個迷人、幸福指數高冠全球的國家深深懷念。正巧今年德國卡塞爾文件展和敏斯特雕塑展均碰撞在一起,於是興起丹麥、德國行的念頭。
歐胡斯是丹麥第二大城,位在丹麥最大的日德蘭(Jutland)半島之東,人口一百卅七萬,約全國的四分之一。半島南邊與德國北部為鄰,東西邊瀕臨北海及波羅的海,北面與瑞典隔海相望。筆者先乘飛機到哥本哈根,之後轉機至歐胡斯市。若從哥本哈根乘火車去,也十分便捷,兩個半小時即到。
久別後的丹麥,城市容貌魅力不減,現代建築雖明顯增多,美術館與博物館皆倍增,處處露出拓寬擴建的跡象,但超過七、八層的建物不多。歐胡斯古名為「Aros」,源自於古代維京語,現在拼寫成或「Aarhus」。一千多年前,雄霸兇勇、擅長貿易及海上探險的維京人即在日德蘭半島紮營定居;從8至11世紀,遠征挪威及英格蘭,創下近三百年輝煌的維京時期,其DNA養成丹麥人的勇氣與率真。二次大戰希特勒佔領丹麥,於日德蘭半島設空軍基地,企圖進攻更具戰略價值的挪威。丹麥國民奮戰數年,犧牲八千多人,讓一千多名猶太人免於納粹的迫害。
2013年,丹麥的歐胡斯(Aarhus,亦稱作奧胡斯)與塞普勒斯的帕佛斯(Pafos)兩市同被歐盟指定為2017年歐洲文化之都。今春得知歐胡斯首屆三年展(ARoS Triennial)於4月開幕,不禁欣喜萬分。多年前筆者曾在哥本哈根住過兩年,對那個迷人、幸福指數高冠全球的國家深深懷念。正巧今年德國卡塞爾文件展和敏斯特雕塑展均碰撞在一起,於是興起丹麥、德國行的念頭。
歐胡斯是丹麥第二大城,位在丹麥最大的日德蘭(Jutland)半島之東,人口一百卅七萬,約全國的四分之一。半島南邊與德國北部為鄰,東西邊瀕臨北海及波羅的海,北面與瑞典隔海相望。筆者先乘飛機到哥本哈根,之後轉機至歐胡斯市。若從哥本哈根乘火車去,也十分便捷,兩個半小時即到。
久別後的丹麥,城市容貌魅力不減,現代建築雖明顯增多,美術館與博物館皆倍增,處處露出拓寬擴建的跡象,但超過七、八層的建物不多。歐胡斯古名為「Aros」,源自於古代維京語,現在拼寫成或「Aarhus」。一千多年前,雄霸兇勇、擅長貿易及海上探險的維京人即在日德蘭半島紮營定居;從8至11世紀,遠征挪威及英格蘭,創下近三百年輝煌的維京時期,其DNA養成丹麥人的勇氣與率真。二次大戰希特勒佔領丹麥,於日德蘭半島設空軍基地,企圖進攻更具戰略價值的挪威。丹麥國民奮戰數年,犧牲八千多人,讓一千多名猶太人免於納粹的迫害。

歐胡斯市首屆三年展主展館歐胡斯美術館(攝影:劉俐)
歐胡斯美術館祭出國際三年展
2013年歐胡斯市被選為「2017歐洲文化之都」後,歐胡斯美術館(ARoS, Aarhus Kunstmuseum)當時甫上任的館長,爾嵐.霍耶斯登(Erlend G. Høyersten),即決定主辦首屆國際三年展。他闡述道:「此刻我們比任何時候更需要藉由藝術反省思考我們從何處來、我們的現在和未來。歐胡斯美術館尊重丹麥和整個斯堪地那維亞的藝術生態,以三年展為對話平台,尋求個人生活在人類族群中的意義。歐洲在日益兩極化的政治下,藝術被民粹勢力和新自由主義打壓,文化機構受到迫害。藉此機會探討我們能為藝術做何貢獻,藝術又能帶給社會做什麼,是刻不容緩之事。我們要讓藝術成為社會不可缺少的基本元素,但若文化機構視若無睹,到時候再要重申藝術文化的合理性、相關性及其社會地位就太遲矣。」至於雙年展、三年展類的藝術大展是否已過於氾濫的質疑,霍耶斯登認為,有的雙年展是從政治和經濟的立場出發,有的則是出於對其重要性的肯定。多數人認為藝術是生活裡不可或缺的精神糧食,但還有不少人未發現它的好處,所以仍有很大的拓展空間。藝術對人的思考及判斷有極大的正面影響,美術館好比一個健腦中心,是一個可以鍛鍊反應和思辨的場域。
除了推出歐胡斯三年展之外,霍耶斯登提出一整年的文化活動來回應「2017歐洲文化之都」的頭銜,邀集整個半島的博物館界、藝術團體——電影、戲劇、建築、音樂、舞蹈,甚至餐飲等,齊力參與配合,共襄盛舉。
歐胡斯美術館的位置、設計與構思極佳——在交通主道旁,往後方步行十五分鐘即到古鎮博物館(Den Gamle By);左右鄰是表演中心和音樂學院,正前方為廣場及圓形露天劇場,而表演中心的隔壁即是一間四星飯店。高八層樓的建築硬體係丹麥名建築師施密特.拉森(Schmidt Hammer Lassen)設計,本身即是一件美輪美奐的傑作。異常奪人眼目的是建築屋頂上方的環狀彩虹走道,為丹麥頂尖藝術家歐拉弗.艾利森(Olafur Eliasson)設計的〈你的彩虹全景〉。其靈感來自色彩光譜的光環,成為象徵美術館及歐胡斯市的地標,從市內的任何一個角度都能注意到它,還能看見走道上人們的走動,是一件極有魔幻力的公共藝術作品。

歐胡斯美術館頂樓,黃昏時分的空中彩虹走道。(Photo: Ole Hein Pedersen)
歐胡斯美術館屋頂上方的360°玻璃彩虹走道名為〈你的彩虹全景〉,如一輪光環,為丹麥籍藝術家歐拉弗.艾利森為該館設計之象徵性標誌,於2011年完成。360°的環狀走道總長150公尺、寬3公尺、直徑52公尺,屋頂距離走道3.5公尺,以細長圓柱支撐隔離。從彩虹走道下階梯,有一供人休息的露天中庭。歐拉弗.艾利森於1967年出生於哥本哈根,在冰島成長,為今日國際間最具創意與爆發性,兼建築、設計、教育於一身的藝術家之一,目前工作室設在德國柏林。作品反映出他在物理、工程力學方面深刻的造詣,與豐富的多元文化認知與感性。針對這件作品,他說:「彩虹走道刻意地要消弭裡、外的界限,讓觀眾和美術館的建築與城市景象產生對話。他們漫步其中時,會搞不清楚自己是身在藝術作品中還是在美術館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促使他們嘗試超越感官習慣的想像,這點對我非常重要。
進入館內,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更令人目眩、華麗繽紛的龐然大物——用天鵝絨、亮片、迷你燈、鉤織、刺繡各種材料技法縫製的巨大填充物,從八層樓高的天花板垂吊下來。牠有觸角、鱗甲、鬍鬚,像蜘蛛,又像章魚,像恐龍,也像鳳凰,穿梭於各樓層,無所不在。這件不屬於三年展主題,但頗為吸睛、振奮情緒的纖維藝術,招引無數訪客,購票入場人數能達到卅三萬,其功勞不小。此件為該館建築量身訂作的限地裝置,長約50公尺、近八層樓高,去年10月開始展示於大廳。藝術家為法國籍的喬安娜.瓦思康絲勒(Joana Vasconcelos)。她在葡萄牙里斯本有一個五十人的工作室,2005年在威尼斯雙年展嶄露頭角後便聲名遠播,更於2012年被邀請至法國凡爾賽宮舉辦個展,是國際當前纖維藝術的奇葩,作品媒材不限於纖維,也有利用鐵絲、不鏽鋼等媒材的創作。
世局多變的一年,重新思考的契機
三年展的策展團隊包括館長霍耶斯登、館內策展主任莉絲.彭寧頓(Lise Pennington)、策展專員雅可比.瑟為(Jakob Vengberg Sevel)及館外顧問瑪麗.妮珀(Marie Nipper)。三年展主題「花園:時代之始末」(THE GARDEN – End of Times; Beginning of Time)分三大單元展區:「過去」、「現在」、「未來」,回顧過去,前瞻未來人與自然的關係。「過去」單元設在美術館之一樓與五樓,共3000平方公尺的場地,展出一百多件作品。一樓(實為地下室)展出當代藝術家針對主題之回應,以攝影、錄像及多媒材的裝置為主,共十件作品;五樓展出的是各時代藝術家對人間樂園之詮釋,以古典的園景畫作拉開序幕,最後以羅伯.史密森(Robert Smithson)及理查.朗(Richard Long)的裝置收尾。「現在」的展場分別設在市政府、工業港口區、自然館等定點;而「未來」則在歐胡斯市南邊沿海地區,這兩個展區包括卅多件作品。
溫故知新
筆者從美術館五樓開始觀賞自17世紀以來藝術家彩筆下的經典名畫。八、九十件作品,循序漸進地反映出各時期在宗教、政治、文化、科學思潮衝擊下的流變。典型的花園風格始於早期理性化、井然有序的巴洛克式園景,受笛卡爾理性主義及幾何算數之影響,講求庭園直線型的組合規畫,以17世紀普桑(Nicholas Poussin)的〈往羅馬之路〉,以及克勞德.洛蘭(Claude Lorrain)的〈逃往埃及〉為代表。繼之而起的是輕佻且富詩情的洛可可式花園,以法國華鐸(Antoine Watteau)的〈鞦韆〉,和其後福拉歌那(Jean-Honoré Fragonard)仿華鐸的〈鞦韆〉為代表。此幅畫的旁邊,穿插了一件因卡.修尼巴雷(Yinka Shonibare)仿〈鞦韆〉的裝置,是一個有趣的對比。


因卡.修尼巴雷 盪(仿福拉歌那〈盪鞦韆〉) 2001 複合媒材 左邊牆上作品為華鐸〈鞦韆〉
( Photo: Anders Sune Berg)
18世紀的浪漫主義肇始於德國,為了顛覆工業革命和啟蒙時代專制的貴族文化,風景畫中代之以感性和對自然的敬畏,人類屈服於超自然的力量,以德國卡斯珀.菲特烈(Caspar David Friedrich)為代表。與之相比,英國浪漫式的園景卻另有特點,注重多視點、意外驚奇、小徑和雜亂無章的叢林,並融入橋梁與涼亭建築。人們在大自然寧靜開闊的氛圍裡,能無拘束地進行形而上的思考。此後,印象派與後印象派的藝術家雷諾瓦、埃米爾.諾爾德(Emil Nolde)脫出前人的框架,將人與自然的距離拉到跟前。受其影響的挪威藝術家,尼克萊.阿斯圖(Nikolai Astrup)的多幅作品在此展中也得到披露。
20世紀初的園景變化多端,日新月異:莫里斯.德尼(Maurice Denis)象徵主義的精神性花園,後印象派的高更在大溪地吶喊原始自然已蕩然無存。愛德華.孟克(Edvard Munch)、恩斯特.凱爾希納(Ernst Ludwig Kirchner)、保羅.克利(Paul Klee)的抽象畫,把自然轉化成神祕的宇宙。狂妄不羈的野獸派、未來派以及超現實主義,前仆後繼接踵而來。在展廳一角落可看見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超現實主義風格的花圃,及喬治.德.基里訶(Giorgio de Chirico)的兩件名作。這時期丹麥也出現強勁的表現力,以威爾漢.弗萊迪(Wilhelm Freddie)的作品〈反抗納粹愛的冥想〉最具震撼力和代表性。
1970年代出現人造園景的另類——地景藝術。藝術家利用人工造景與自然對話,地點通常選在偏遠閉塞的地方。在那個年代,此類創作不能掛在畫廊牆壁展售,因此無商業價值。最具代表性的兩位地景藝術家為羅伯.史密森和理查.朗。1970年,史密森僱用了幾個人,在猶他州鹽湖城東北角礦物質將水和水藻染成粉紅色的湖邊,製作了一道1500公尺長的石埂深入湖水中,並在湖的一端做了一個螺旋形狀的石陣,從高空俯瞰,十分壯麗。但後來因湖水升高,螺旋陣被淹沒多年。未料1996年鹽湖水位降低,石陣又浮出水面,目前該作由迪亞基金會負責管理。史密森年輕早逝,留下珍貴的錄像。哥本哈根的路易斯安那美術館及國家美術館皆典藏史密森〈螺旋形防波堤〉的錄影資料,可見對其作品的重視。史密森對「混沌」的現象十分著迷,當時可能對若干年後,螺旋地景會被風化成一片混沌有所期許。


1970年羅伯.史密森在猶他州鹽湖城邊所作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地景藝術〈螺旋形防波堤〉(錄像紀錄)
( Photo: Anders Sune Berg)
理查.朗對在原野裡行走留下足跡的畫面做了許多記錄。他知道這些痕跡終究要被自然吞噬。他以行走時撿拾來的漂流木或石頭製作裝置,將大自然回歸到最基本的元素——朽木、泥土、石頭。
毫無疑問地,這是宴饗觀眾的一席美術史的山珍海味,館方從英、法、荷等歐盟國家及私人收藏調借貴重名畫,策展人藉著經典作品,細膩地梳理脈絡,詳釋「歷史觀點」,用意在提高人們的歷史意識。(全文閱讀510期雜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