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祕象徵主義的玫瑰十字沙龍
紐約古根漢美術館「玫瑰十字沙龍,1892-1897」特展
紐約古根漢美術館/2017年6月30日~10月4日
現正於紐約古根漢美術館的展覽「神祕的象徵主義:玫瑰十字沙龍,1892-1897」,特別介紹一個在19世紀末活躍於巴黎藝壇,今日多為人所淡忘的藝術組織「玫瑰十字沙龍」(Salon de la Rose + Croix)。玫瑰十字沙龍每年舉辦一次展覽,由法國知名作家、藝評、詩人喬塞凡.佩拉登(Joséphin Péladan)主辦,並邀請藝術家參展,持續六年之久,展出作品以神祕色彩、神話故事、先知預言式的象徵主義風格為主。
參與玫瑰十字沙龍的藝術家來自世界各地,包括比利時、芬蘭、荷蘭、西班牙、瑞士、英國、義大利,以及美國,還有音樂家華格納(Richard Wagner)、薩堤(Erik Satie)參與作曲。玫瑰十字沙龍成為當時重要的象徵主義藝術盛會,深受藝術圈矚目,既享名氣也受批評,如今這些歷史性的展覽也成為研究複雜的象徵主義的方向之一。
本次展覽是首度在美術館舉辦19世紀末的沙龍藝術系列專題,由館方19世紀和20世紀初藝術策展人維維安.格林納(Vivien Greene)籌備,向觀眾介紹這個法國藝術史上的重要時刻。
「神祕的象徵主義:玫瑰十字沙龍,1892-1897」展場一景(Photo: David Heald)©Solomon R. Guggenheim Foundation, 2017
象徵主義美學特色
歐美象徵主義範圍廣泛,最初源起於文學運動,法國詩人波特萊爾(Charles Baudelaire)的《惡之華》是文學上的重要指標,從對世紀末的不安與焦慮下出現,理想主義與頹廢風格並存。有許多知名作家參與象徵主義創新的散文與詩作,像是史戴凡.馬拉美(Stéphane Mallarmé)、亞瑟.韓波(Arthur Rimbaud)、保羅.魏爾倫(Paul Verlaine),以及1886年在法國《費加洛》報發表象徵主義宣言的尚.莫哈(Jean Moras)等。
繪畫藝術上的象徵主義有許多不同的風格,不過細緻蜿蜒的輪廓線條、拉長比例的人物模樣、強調平面性的構圖,是共同的特色。不同的色彩和線條隱含多種情緒和感受。而創作主題經常與希臘羅馬神話、寓言、文學,或是宗教故事相關,並且以隱喻和暗示的手法、具有象徵意義的圖象,來表現靜謐、神祕色彩的性靈之美。皮耶.普維斯.德.夏畹(Pierre Puvis de Chavannes)和古斯塔夫.摩洛(Gustave Moreau)可稱是啟發象徵主義風格之先驅。
強調內在靈性之美
基本上,在19世紀末基督天主教信仰與超現實神祕主義當道的年代,玫瑰十字沙龍鼓勵藝術創作從平凡日常的事物和主題中,尋覓更深一層的精神性意義。主辦人佩拉登是一個祕密團體的領導人,延續中世紀末期玫瑰十字會傳統,反對一切以描繪眼睛所看到的現實事物,也否定自然寫實主義、印象派以及新印象派。
事實上,佩拉登所提倡的文化更新計畫,是對當時19世紀末樂觀主義的典型反動,不贊同一切傾向看重理性與硬科學,而完全無視內在精神的需求。象徵主義以及其他的神祕主義在科技進步的此時,皆見證工業生產的現代化、資本主義、勞工機械化、過分擁塞的都會等社會經濟發展的負面影響。1890年代也歷經重大政治分歧,像是法國與德國的對立加深,表面維持和平的情況下卻埋下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種子。
「神祕的象徵主義:玫瑰十字沙龍,1892-1897」展場一景(Photo: David Heald)©Solomon R. Guggenheim Foundation, 2017
追求理想中的純粹
參加玫瑰十字沙龍的畫家和雕塑家尋求精神性的「理想」,遠離世俗現實,追尋「純粹」,這個概念是由象徵主義理論家亞柏.歐里爾(Albert Aurier)所倡議。這些藝術家不但拒絕藝術創作中的現實主義,亦在生活中崇尚直覺的感知、想像的情境,以及追求精神靈性的提昇。
世紀末的巴黎是沙龍盛行的年代,當時以各種不同風格為主題的沙龍在各畫廊或私人空間舉辦。佩拉登的玫瑰十字沙龍也受到媒體報導,尤其於1892年的首次展覽,文學界的左拉和魏爾倫、藝術圈的摩洛和德.夏畹都出席參加開幕,該沙龍也留有展覽目錄。不過策展人指出,因為紀錄並不完全正確,所以為了要明確地再現所有展出資料,策展團隊花費許多時間研究文獻。例如佩拉登不邀請女性藝術家參展,但有女性藝術家以男性假名送作品入展。
佩拉登向邀展的藝術家訂下他自己設立的規定:沙龍不接受歷史畫、室內靜物畫、風景畫、描繪動物的畫、海景或肖像畫,但強烈鼓勵以傳說、寓言、神話,以及文學故事為題材的創作。雕塑、素描、裝飾藝術均可接受,描畫想像中的神殿或城堡的建築草圖亦可展出。不過,其中的例外是他自己的肖像畫,本次展覽中有三幅佩拉登的肖像畫,由畫家亞歷山卓.瑟翁(Alexandre Séon)、尚.德維爾(Jean Delville)、馬塞藍.德斯布丹(Marcellin Desboutin)繪製,展現出佩拉登非常自信地做為精神領袖的模樣,這些形象其實也反映了佩拉登對自己的定位與期待。這個為時短暫的沙龍,最後因辦展經費不足,以及佩拉登強勢的主導個性而和其他藝術家相處不合,於1897年告終。
神話、宗教為創作題材
希臘神話故事中奧菲斯(Orpheus)的故事經常成為象徵主義的表現題材。奧菲斯本身是一位詩人、音樂家,擅長演奏魯特琴。展出的大尺寸畫作,皮耶.亞美德.馬塞—貝侯諾(Pierre Amédée Marcel-Béronneau)的〈奧菲斯在地獄〉,描述奧菲斯下達地獄,試圖拯救婚禮當天被毒蛇咬傷而早逝的妻子歐莉蒂絲(Euridice)返回人間的情境。歐菲斯彈奏著魯特琴,以絕美悠揚的琴音與歌聲來到地獄,打動了冥王哈帝斯(Hades),交涉成功並給予奧菲斯一個帶走歐莉蒂絲的機會。畫中奧菲斯身旁幽暗的場景有骷髏之身、群蛇環繞在荒漠陰森的山壁險境。非常遺憾地,奧菲斯在即將回到人間之際,難忍想確定妻子是否真的跟著他的腳步的念頭,而回頭望了一眼妻子,卻打破了他與冥王的承諾,於是妻子只得再度墜回冥界。
作品〈奧菲斯之死〉,是畫家尚.德維爾以自己妻子為模特兒而作。奧菲斯的頭浮在地中海的湛藍波浪之中,闔眼的面容秀美,事實上,這種結合男女面容的雌雄同體造型,也是象徵主義畫家偏愛的典型人物造型,代表理想中的完美形象。
從展覽中也可看到作品中常見女性人物,通常分為「致命女郎」(femmes fatales),或稱蛇蠍美人,以外貌和手段誘惑男人;另一種類型則是相應的「脆弱女人」(femmes fragiles),用無助、惹人愛憐的形象吸引男人保護。例如,尚.德維爾1891年的〈墮落的偶像〉,以黑白色調的反差變化表現強勢的蛇蠍美人;費赫南.克諾普夫(Fernand Khnopff)的〈我自己鎖上我的門〉,則描繪清純少女獨自一人在房內,展現乖巧善良的模樣;亨利.馬汀(Henri Martin)的〈年輕聖者〉則強調女子單純聖潔的形象。
超越時空追尋精神價值
玫瑰十字沙龍所展出的作品的另一特色是,畫中呈現無特定時間感的場景,呼應象徵主義畫家希冀追求的精神境地,超越時空的限制。象徵主義強調精神性的理念,與印象派著眼現實,直接描繪眼睛所見事物的作法相當不同。例如展出作品阿爾凡茲.歐斯柏(Alphonse Osbert)1892年的〈視界〉,便以朦朧不清的背景色調,模糊畫中女子所在的確切時間點。
象徵主義畫風也深受15世紀晚期義大利早期文藝復興繪畫的影響,如亞曼.龐第(Armand Point)的〈報佳音〉,刻意延用宗教祭壇畫的構圖來呈現宗教故事。他1895年的〈傳說中的公主〉也以文藝復興時期的典型人物側身肖像畫,表現他對理想中女性純粹之美的追求。
象徵主義追求精神上的藝術之美也啟發之後抽象概念的發展。20世紀的抽象藝術家,如康丁斯基、蒙德利安、克普卡(František Kupka)等,也均受到象徵主義和「神智學」(Theosophy)的影響,在創作中尋求神聖永恆的價值,以超越現實表面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