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扎德兄弟與拉赫曼尼安的法蘭克福席恩美術館特展

　「如果他沒死，就是我的錶已停止。」是一句出自美國喜劇「賭馬風波」的經典台詞。在劇中，一名不務正業的獸醫煞有其事地冒充專業醫生為富有人家看病，每每須測量脈搏時，即便他無法辨識任何生命跡象，卻總是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以博取眾人信任，繼而催生出更多令人咋舌的混亂情節。聽來如此荒誕不經的說詞，對三人組藝術家──瑞明．哈里扎德（Ramin Haerizadeh）、羅克尼．哈里扎德（Rokni Haerizadeh）及海珊．拉赫曼尼安（Hesam Rahmanian）來說，卻是在當今紛擾的世道之下，最能反映他 們人生態度與經驗的一句註解。

瑞明．哈里扎德、羅克尼．哈里扎德、海珊．拉赫曼尼安　喔！你們人民哪！（局部）　2020　壓克力、石膏、環氧樹脂、防水中纖板　1600×1700cm　法蘭克福席恩美術館委託製作
Courtesy of the artists and Gallery Isabelle van den Eynde, Dubai

　1990年代中期，伊朗藝術家哈里扎德兄弟在德黑蘭認識了來自美國的拉赫曼尼安；2009年後三人在杜拜成立工作室，或各自獨立創作，或以團體方式合作。多年來，他們的作品總是圍繞著中東危機、伊朗局勢、流亡難民、性別議題等，自2015年首度登陸歐洲展出後，陸續共同參加威尼斯雙年展、多倫多雙年展與雪梨雙年展，並在巴塞隆納當代美術館（MACBA）、哥本哈根路易斯安那現代美術館（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西雅圖弗萊伊美術館（Frye Art Museum）等地舉辦展覽。今年秋天三位藝術家再度聯手，邀請埃及女藝術家荷達．塔瓦科（Hoda Tawakol）於法蘭克福席恩美術館（Schirn Kunsthalle Frankfurt）舉辦「如果他沒死，就是我的錶已停止：格魯喬．馬克思（測量病患脈搏時）」特展，以專為此次展覽繪製的巨幅地板畫〈喔！你們人民哪！〉為核心，在令人目眩神迷而濃郁的色彩漩渦中，創造出各式各樣的人與獸，面對波斯灣長期以來衝突不斷的戰亂紛擾與流離失所，用面具掩飾內心無處釋放的困惑、不安、憤怒與無所適從，在這充滿中東符碼的幻想宇宙裡，一本正經地嬉鬧演出，為觀眾帶來一場沒有劇本的無稽鬧劇。

瑞明．哈里扎德、羅克尼．哈里扎德、海珊．拉赫曼尼安　喔！你們人民哪！（局部）　2020　壓克力、石膏、環氧樹脂、防水中纖板　1600×1700cm　法蘭克福席恩美術館委託製作
Courtesy of the artists and Gallery Isabelle van den Eynde, Dubai

　走進展場，〈喔！你們人民哪！〉立刻以獨特而強烈的美索不達米亞風格席捲眾人目光，藝術家們用破舊的水管、鮮豔的救生衣、不得體的長襪等零碎而毫無邏輯的物件召喚出佇立於展場的守護神──以古波斯音調為名的「達斯塔加」（Dastgah）。敢曝（camp）姿態十足的祂，豎著大耳聆聽人間的各種紛亂嘈雜，向世人宣告這將是一處沒有時空疆界與文化高低分野的異域之地。歷經過兩伊戰爭的哈里扎德兄弟，將躲避炸彈的過往體驗轉化成詭譎的喜劇式圖象，擬人化的動物們坐在一根長長的手指橡皮艇上，即使人滿為患，逃亡的旅途也要保持多彩的時尚與個性，抱持奔騰的放縱氣息，擁擠而荒涼地航向如雲霧般迷惘的未知遠方。然而，倘若視線順著河流的深處望去，等待他們的卻是兩顆歇斯底里的驢頭，在宛如無政府狀態的壓克力混沌中被觀眾無情地忽視與踩踏，張著大嘴發出無聲的尖銳嘶喊，張力十足。策展人馬丁娜．溫哈特（Martina Weinhart）認為，在西方傳統經常被視為笑柄的驢子，卻是伊朗文化中重要的動物。在民間神話裡，波斯人普遍認為驢子對疼痛無感而相信驢肉與驢奶具有解毒的功效，因此經常讓驢子承擔過勞的農務，甚至理所當然地虐待、忽視牠們。如此一來，藝術家們描繪的驢頭便成為一種中東版本的〈格爾尼卡〉，滑稽地宣洩著在肥沃月彎不斷上演卻未被聽聞與重視的悲慘與痛楚。此外，地板畫中長出許多以伊斯蘭圖騰為標準體態的無頭生物，牠們專注於手中的智慧手機，在虛擬空間裡與素未謀面的他人緊密、頻繁地分享訊息。沒有容貌的隱喻，指涉的究竟是隱匿於社群後的無名者，抑或在阿拉伯文化中被抹去獨特自主性的個體？到底是封閉於中東社會的使用者透過螢幕看見世界，還是世人藉此滿足了獵奇式的東方主義心態？〈喔！你們人民哪！〉中的網際網路式觀光不僅矛盾地展現當今時代共同的平庸景象，也嘲諷了多元文化共融的虛偽。（全文閱讀546期藝術家雜誌）

瑞明．哈里扎德、羅克尼．哈里扎德、海珊．拉赫曼尼安　若有兩條路可選，我會走第三條　2020　彩色單頻道錄像、轉描動畫　影像截圖　法蘭克福席恩美術館委託製作
Courtesy of the artists and Gallery Isabelle van den Eynde, Dub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