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冲誕生：內心糾結的彼岸

　2019年11月，位於京都嵐山地區的福田美術館召開記者會，說明該館發掘若冲於卅歲左右繪製的作品〈蕪菁田中的雙雞圖〉，並在今年3月底舉辦「若冲誕生：內心糾結的彼岸」，邀請大眾見證新發現。展覽前後期共展出四十九件若冲作品及四十件同時代畫家的創作，包括〈蕪菁田中的雙雞圖〉在內，有五十餘件展品為初次公開的珍品，可見已出現在世人眼前的江戶繪畫只是群英豐沛創作的冰山一角，當代對彼時畫壇的了解仍有許多探索空間。福田美術館在此展中不僅從美術史觀點準備解說，更諮詢跨領域專家，以提供嶄新的若冲研究切入點。

「若冲誕生：內心糾結的彼岸」展場一景（攝影：趙宜恬）

　〈蕪菁田中的雙雞圖〉的畫面中，良品已收成，空蕩蕩的田裡獨留染上植物病害又被蟲蛀得滿目瘡痍的莠菜。然而，這片菜蟲無法藏身的沙地，儼然是雞群的天堂，羽翼豐厚、筋肉緊實的兩隻雞在梗葉間探頭探腦、飽餐一頓。此時期的若冲嘗試以細緻工筆詮釋農地作息與對生態的觀察，推測他在題材上受當時盛行的博物圖譜影響，而技巧上則對中國花鳥繪有所涉獵。不同於前人愛好將喜氣元素入畫，若冲志在選擇細節多、能展現生命多元樣態的描寫對象，將其誇張、圖案化，形成絢麗的視覺效果，如本作莠菜上的蟲蛀孔洞。這些被精細描繪的枯莖破葉，也說明若冲願意正視生命的消亡。與之對比，雙雞毛色豔麗，因攝取了從植物傳到昆蟲、再進到砂囊的養分而神采奕奕，此般「雞像」後來發展為若冲代表元素，傳遞旺盛的生之慾。

　調查畫家風格探索過程，分析心境變化，對研究頗具助益。福田美術館邀請精神科醫師華園力分析若冲作品。華園力表示，若冲顯然有超人的專注力與執著，他善於聚焦細節，主題到畫面邊陲的元素幾乎都以相同筆致完成，此特徵符合亞斯伯格症候群患者的行為模式。此外，觀察若冲的畫面布局，能發現他將從不同角度觀察到的事物，拼組在同個畫面中，趣味又不失和諧。此般使目光超然於單點，彷彿同時從多個視角觀看的特質，也呼應部分亞斯伯格症患者的內心世界。

伊藤若冲　蕪菁田中的雙雞圖　設色紙本　京都福田美術館藏

　華園力還指出若冲在〈蕪菁田中的雙雞圖〉中，不僅強迫式地描繪了無數的蛀洞，還將雞脖子畫成誇張的S形，好讓公雞的視線能穿越葉片上的孔洞。這般將觀察蛀洞的行為依憑到主題上的執念，透露了若冲可能為亞斯伯格症患者的心理狀態；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若冲開始嚮往老莊思想，不求富貴吉祥，但求看破生死虛無的信號。

　除了借鏡精神科研究，福田美術館更泰然邀請大阪國際大學副教授村田隆志討論某個「可疑之處」。〈蕪菁田中的雙雞圖〉風格主題與同期作品一致，惟落款處尚有懸念：同期作品多屬名為「景和」，此作之「若冲」簽名恐怕為後來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