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玩潮流的解放思維
KAWS以創作網羅時代的感官印象
布萊恩.唐納利(Brian Donnelly)以暱稱KAWS聞名於藝術界,是當代普普文化潮流中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1974年出生於美國紐澤西州的他,畢業於曼哈頓視覺藝術學院,他的創作生涯始於1990年代初期,以打游擊的方式,將自己繪製的公仔圖案,大肆地塗鴉在戶外告示牌和公車候車亭,頓時知名度大開而迅速爆紅,在過去的20年間,他將塗鴉、設計與藝術進行跨界結合,從早期源自街頭的圖像開始,發展成玩具和服裝等衍生品,對滑板產品進行產品設計,也涉及油畫、素描、版畫和雕塑等,從而建立起自己強大的藝術事業,並自創品牌「原始偽造」(Original Fake),以小眾募資的方式,創造更多靈感成形的可能。KAWS笑稱自己是活在網路時空的人,「在Instagram上,我與無法預期的人們相遇。」他的創意是可以被量化的藝術,他在Instagram上的每則發文,動輒數萬的按讚數,社交媒體是他與世界溝通的平台,所謂的「KAWS效應」,便是透過Instagram發動藝術世界的革命。至於為何選用KAWS作為塗鴉作品的署名,他表示,選這個名字是因為喜歡這個名字「字母間的互動」。
KAWS的創作從傳統普普藝術出發,同時也從卡通與藝術史汲取靈感。(Photo: Nils Mueller)
從早年發跡開始,KAWS在紐約、洛杉磯、倫敦、巴黎和東京等各大城市都有忠實的粉絲支持者。他與日本「裏原宿之王」藤原大展開密切的合作,也與嘻哈歌手菲瑞.威廉斯(Pharrell Williams)私交甚篤,除了自創的設計商品,他也與時裝設計師川久保玲、馬可.賈柏(Marc Jacobs)、耐吉(Nike)等合作。自2001年起,與潮牌天王「A Bathing Ape」共同合作專案設計,聯手推出「BAPE X KAWS」,受到熱烈迴響。如今,無論從藝術、創新亦或是商業的角度來說,KAWS都可謂藝術跨界的成功典範。從藝術評論和藝術史的角度而言,他成功塑造了自己的藝術風格,若由市場的商業角度而言,他毫無疑問地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藝術品牌,開發了創意加乘的驚人產值。
KAWS的創作從傳統普普藝術出發,同時也從卡通與藝術史汲取靈感。其最為知名的作品包括以「X」作為眼睛的人物系列及標誌性的骷髏元素,從中傳達人類本質的普世意義。富有活力的風格,使KAWS的作品具有極高的辨識度。如今,KAWS在國際上已擁有一大批粉絲,其中不乏被他的卡通畫作吸引、轉而投身當代藝術的年輕人。
令人好奇的是,KAWS角色造型裡的「XX」符號與摀住眼睛的手勢,在他的創作中代表了什麼?「對我來說,為『XX』賦予一個意義並不是特別重要。90年代,我從傳統的塗鴉藝術到廣告塗鴉的轉型,當時廣告非常盛行,我在考慮我應該設計出怎樣的形象以便於與大眾溝通,後來發現在廣告上加入『XX』符號會非常吸引人。當時我並未想到這會成為長期的創作慣例,而是逐漸發現『XX』在我的作品裡有多麼重要,因此自然而然地將它加入了幾乎我所有的作品當中。至於雙手摀眼的手勢,其實是在我最初在做作品時,想要設計一個具有人性特質的形象,透過這個動作所創造的形象,反映了我對世界的一些看法。我在作品中經常使用壓克力顏料,還有銅、玻璃纖維等,我會根據一個專案的需求,來尋找最適合的材料。我個人非常喜歡一些新的事物、新的創作方法。創作讓我感興趣之處,就在於找到一些新的材料,找到一些新方法,來表達一些我長期以來想要傳達的訊息與形象。我經常思考著,如何不斷地進行創作,同時又能延續我的創作本意。」
KAWS作為街頭藝術家最活躍的時期是在1993到2000年之間。1993年,他進入曼哈頓視覺藝術學院學習插畫。那時,他白天創作學院派的作品以完成學校的作業,晚上他在既有的廣告海報上加入其特有的符號創作。在視覺藝術學院學習的日子裡,他開始將城市中各個角落的廣告海報,帶回在新澤西的父母家中進行加工,然後再歸置原位。1996年畢業後,他搬去曼哈頓;從那時起,他開始收集更多海報,把它們帶回自己在下東區克林頓街的工作室以進行二次創作。這種創作介入法則,其實和他在學院工作室裡的創作方式頗為相似,但對於塗鴉藝術家在街頭偷偷創作的傳統模式來說,卻是截然不同的。這種方式讓KAWS得以用壓克力顏料發展一種截然不同的創作形態。
隨著KAWS的圖像風格日漸成熟,其作品對於廣告本身的批判也更加深刻。他獨特的創作介入方式使他一舉成名,並開始與廣告界的專業人才展開合作。1997年KAWS第一次前往東京,他被卡通人物這種打破語言障礙、跨越文化差異的表現形式深深震撼,這也驅使著他對此種圖像進行深入探究。「步入東京這座被大量廣告圍繞的圖像之城,我不懂日語,所以交流對我來說十分困難,但我可以走上街頭,看看商店裡隨處可見的辛普森家庭周邊商品。這就像『你知道荷馬,我也知道荷馬。』因為語言不同,我們之間可能不會高談闊論,但對你我來說,荷馬對於我們的意義是一樣的。」在不斷將經典卡通人物變成擁有X雙眼、骷髏頭骨的形象後,他的作品逐漸被刻上KAWS的標誌。
上海余德耀美術館「始於終點」展覽現場
此次在上海余德耀美術館的「始於終點」展覽,將探索KAWS的藝術生涯,從他1990年代展開的街頭塗鴉創作、玩具和商業產品、早期的具象油畫,直到近期更趨抽象的布面油畫及雕塑作品,包括小幅創作和巨型作品。縱觀KAWS的藝術創作,展覽中呈現了KAWS身為藝術家的敏銳自覺,以及他對這個時代深刻的洞見、不羈與熱愛。
KAWS自承,20年來的創作轉變是一個非常自然的過程,「我通常會拓展一些新的領域,收集新的資訊,然後把一些既有的想法用新的方式呈現出來。我還記得我做過的第一個公仔是在1999年的時候,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作品用3D的形式加以呈現。人們給了我新的機會,讓我能在這些新的領域進行創作和合作,我喜歡之前的創作方式,當然也喜歡現在的,這些過程都讓我的創作變得有趣。有些人會問我:『你作品的題目看來非常具有表述性,是否每個作品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呢?』其實是這樣的,有時候我完成作品之後,很長時間都想不到該如何為它命名,有時往往看到了一樣東西,會突然有了給它取個名字的靈感。」
儘管KAWS創作過很多人物,但最具標誌性的三個形象分別是:靈感來自米老鼠的「同伴」(Companion)、由米其林先生形象衍生而出的「老友」(Chum)以及長耳朵兔子造型的「共犯」(Accomplice)。2001年,KAWS創作了自己的第一件布面壓克力畫作「包裝畫」系列。該系列的主題人物,以辛普森一家為創作原型並另行命名為「金普森」(Kimpson)。不同於傳統的掛畫方式,KAWS將他的畫作置於透明塑膠罩板包裝中呈現。這個系列是他藝術生涯的一座重要里程碑,它將商業與藝術相互結合,把看似不協調的材料,融入KAWS所穿行的不同視覺世界當中。
上海余德耀美術館「始於終點」展覽現場
「老友」是KAWS從塗鴉轉移到油畫的過渡時期造型形象,「同伴」則是他第一批樹脂公仔玩具的設計基礎造型,也可能是KAWS迄今為止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對藝術家而言,玩具是雕塑的一種形式,經過精細的設計與製作,這些作品最終得以通過玻璃纖維、鋁、銅等材料,或是於展廳展出的木製雕塑,實現巨型作品的規模。從小型的公仔到大型的雕塑,KAWS認為作品的大小,會隨著人們對於作品詮釋的不同和感受的差異而變,「比如說我小的時候都是玩一些小型的木質公仔,但是當你突然來到一個空間,看到一個比自己高十倍的玩偶,這是一個衝擊極大的轉變,即使這個大型的玩偶和小時候玩的玩偶都同樣是木製的。人們小時候玩的玩具大部分是塑膠製品,大家會覺得這就是玩具,但是當把它做大了以後,人們就把它視為藝術品。我覺得非常有意思,材料和尺寸往往會改變了人們的看法。」而在「始於終點」展覽中,KAWS與策展團隊便是要讓觀眾明確意識到作品尺寸的變化,從如玩具一樣小的雕塑到超出人類真實尺寸的大型雕塑,是創造氛圍和情緒、影響觀者的關鍵。「事實上,作品的尺寸也與展出環境有著微妙的聯繫。例如,『始於終點』的主展廳是一個非常大的空間,我刻意讓作品稀疏地分布在展廳中,卻仍然充滿著整個空間。這其實就是作品營造的氛圍所致。」
而後KAWS持續藉由描繪辛普森家庭、藍色小精靈和史努比等形象來豐富自己的調色盤,並如同埃斯沃茲.凱利(Ellsworth Kelly)和法蘭克.史帖拉(Frank Stella)等擅用硬邊線條和飽和色彩來創作的藝術家,他開始解構人物形象,將之轉化為建立在抽象傳統之上的藝術形式。「我的許多作品都是在網路上或者以書面的形式與人們接觸,但我認為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讓人們親眼看到作品,特別是在像教堂一樣宏偉壯觀的美術館裡。當代藝術的本質就在於『民主化』,藝術的民主化就是要讓它為更多的人享受,不要只考慮商業方面,我想要分享新的想法、新的做事情的方式、新的藝術創作方式和新的商業運作方式。我之所以會做出這些作品,是因為我在年輕時,思考了自己究竟對什麼感興趣?哪些管道影響了我?滑板和雜誌文化影響了兒時的我,帶給我許多啟發。後來慢慢長大,我的家人開始帶我去參觀博物館、美術館。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是,要把作品通過這樣的管道進行傳播。如果把一個作品放在博物館裡,你需要在博物館對公眾開放的時間裡去欣賞它,但是如果可以把作品以某種形式存放在家裡,那麼你跟這件作品就會有不一樣的聯繫,因為它是屬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