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界遊移
「被屋頂和右手的肌肉保護．金成桓巡迴個展」
卡爾斯魯厄藝術與媒體中心／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4月21日
在大雪這天，韓國旅美藝術家金成桓的個展在卡爾斯魯厄藝術與媒體中心（ZKM | Zentrum für Kunst und Medien Karlsruhe，以下簡稱「ZKM」）開幕，寒冬沉鬱濃厚的夜色與室外接近零下的氣溫，讓展場幽暗的陳設更顯得神祕，魚貫湧現的人潮好似墜入一片靛藍無垠的海洋……
金成桓生於1975年，在韓國完成建築系學業後負笈美國攻讀數學和藝術，從建築、數學、視覺藝術等不同科系的養成背景，讓他的創作具備超越單一領域的獨特視角，無論是錄像、拼貼、雕塑、繪畫、複合媒材裝置，都像一串串不規則的符號，有些訊息簡易破碎，有些形式回返往復，有些內斂難解、繁複細膩，作品乍看紛雜，卻能召喚出觀者最直覺的感受。
在金成桓的創作中，核心關鍵字是：移民、轉化與再生。金成桓將討論範圍聚焦韓國移民在美國的心理狀態，同時將民間傳說和難以言喻的抽象情感交織於現實世界，整體風格仿如藝術家個人的意識流書寫。金成桓曾參與2017年第五十七屆威尼斯雙年展於主展場綠園城堡展出，作品以詩意的敘事風格以及複雜多變的建築空間為特色。此次在ZKM的展覽是歐陸巡迴個展的第二站，也是ZKM的布展團隊遇過工法最為複雜的一檔展覽，作品展呈有許多不規則的邏輯與結構。雖然許多作品的意涵很隱晦，不易理解，但展覽空間與音場設計卻極為吸引人，讓人身歷其中，從每個角度、每次觀展都有不同層次的體驗。
金成桓〈洗滌大腦和玉米〉（局部）於卡爾斯魯厄藝術與媒體中心大廳展場一景
（攝影：劉蘭辰）
聲響牽引夢境空間
出身於建築學專業，讓金成桓對空間具有相當的敏感度，此次巡迴展的展場空間皆由金成桓本人設計，在場域中有兩個特殊的亮點，首先是聲響所營造的不可視空間。
若說每件裝置作品是一座夢境，聲響便是幻境中的主旋律，引領著觀眾穿梭、漫遊，這些聲響或者在訴說，或是在低吟，有時只有音律緩緩躍動著。觀者毋須費心理解歌詞意涵，只須單純感受身體面對這些聲響所產生的回應。
「事情並不比它們本身更令人興奮（就像八卦世界一樣真實）╱難道這就是偏執狂的開始？（是不是我太弱了）╱凝視自我的手（被屋頂和右手的肌肉保護）的哲思╱如果你等待，你將聽到我的故事╱疊加著別的故事，疊加著別的故事……」
這首曲子是金成桓長年的合作夥伴dogr（本名大衛．麥可．狄格嘉里歐〔David Michael DiGregorio〕）的作品，也是本次展名「被屋頂和右手的肌肉保護」這句話的出處。狄格嘉里歐的音樂經常出現在金成桓的作品中，兩位是彼此重要的靈感搭檔。
在展場入口處的複合媒材裝置〈洗滌大腦和玉米〉由錄像、素描和雕塑組成。作品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金成桓姪女的獨白，內容來自「我恨共產黨」的政治宣傳標語；金成桓將個人在韓國的童年回憶結合姪女在美國的成長經驗，探討歷史在不同世代和語言間的轉換過程，並透過聲響渲染的空間探討韓國移民族群面對雙重身分認同所產生的模糊狀態。
微妙的意識流甬道
展場設計中第二個令人驚豔的是如何呈現不存在的存在。由於展覽建築空間相當複雜，光是搭建木作和展示台就來來回回花費整整一個多月，金成桓在ZKM開放式的一樓大廳中建起幾座相互通連的封閉房間，並在中央天井用板牆隔出弧狀的長形伸展台，將作品擺放於台座之上。
「被屋頂和右手的肌肉保護．金成桓巡迴個展」由許多件裝置作品組成
©Sung Hwan Kim ©ZKM | Zentrum für Kunst und Medien Karlsruhe, Foto: Chiara Bellamoli
金成桓〈狗影片〉於展場一景
（攝影：劉蘭辰）
當觀眾在展場來回行走，從不同方向踱步於板牆之間，彷彿遊走在藝術家的思緒甬道中；每一次與作品交會，或相遇或錯過或瞥見，都創造出截然不同的感受。
〈狗影片〉共使用將近七千枚輕薄的翠綠色棉紙，手工製作四十二面高達約3公尺的紙片牆。筆者有幸參與策畫和製作整個展覽，與布展團隊花費極大的耐心，長時間齊心協力才完成這件作品，裝置時全程需要反覆精準地將小小紙片釘到木板上，漫長的工序仿若一段冥想修煉的過程。當觀者走過紙片牆，身體移動刮起微風拂起，脆弱的綠色棉紙如蟬翼般顫動，此起彼落摩擦著空氣和木板刷刷作響。繞過紙片牆，展場中央播放一部影片，片中訴說金成桓童年與父親相處的回憶以及他在阿姆斯特丹駐村的經驗。當觀眾被整座透著綠光的空間包覆，彷彿跟著藝術家模模糊糊地回到腦海的記憶深處。（全文閱讀597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