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瓦羅的恐龍
普立茲克建築獎建築師阿爾瓦羅．西薩與塞拉維斯基金會
第一眼看到阿爾瓦羅．西薩（Álvaro Siza）的手稿時，讓我目不轉睛的不是他對建築的發想，而是那些天馬行空、與建築設計八竿子打不著的隨筆：恐龍、半人半馬、變形的人體……，但見其下筆篤定流暢，線條與構圖無比精準，讓我忍不住讚歎：「這豈不是一個被建築耽誤的畢卡索嗎？」
「C.A.S.A.阿爾瓦羅．西薩館藏檔案展」展場一景
Photos ©Filipe Braga
雖然在亞洲的知名度也許沒有那麼高，西薩可謂葡萄牙國寶級建築師。1933年生於波多（Porto）濱海的馬托西紐什（Matosinhos），成年後西薩進到波多大學藝術學院（Escola de Belas Artes，現建築學院〔Faculdade de Arquitetura〕）學習建築。當時建築系的訓練非常古典，新生要練習炭筆素描與石膏像。好不容易修習建築設計與實作課程，第一堂課卻是用細筆沾水彩，一個個按順序繪製希臘柱，直到第三年卡洛斯．拉莫斯（Carlos Ramos）被任命為學院院長後一掃院內保守、古典的作風，西薩才終於在建築的世界中第一次感受到現代主義的風尚。拉莫斯帶來一批年輕、新進的建築師，他們醉心於以包浩斯（Bauhaus）為首，注重線條、幾何結構的建築風格。西薩曾在訪談中聊到當時學生人數少，師生間的關係就像是同儕，非常親密並且野心勃勃，渴望建立一個屬於他們時代的風格。西薩創業得早，成名得也早，他在畢業前便完成一件位在老家馬托西紐什的住宅案，畢業後馬上成立個人工作室。乘著康乃馨革命後的時代氛圍，當時的新政府有意在市景上樹立一個與前朝截然不同的典範，西薩於是在葡萄牙政府的委託下完成許多現代主義風格的公共建案。隨著知名度擴張，他的作品更是遍及世界各地，像是位在巴西阿列格雷港（Porto Alegre）的伊貝雷．卡馬戈基金會展示館（Fundação Iberê Camargo）、西班牙巴塞隆納的林納德瓦樂劇院禮堂（Teatre Auditori de Llinars del Vallès）、韓國京畿道坡州出版城的擬態美術館（Mimesis Art Museum）等都是西薩的代表作。其實就連在台灣都可以走訪他的大作，位在彰化的台豐高爾夫俱樂部與新北市金寶山的嘉卿園陵園皆出自西薩之手。
阿爾瓦羅．西薩翼樓鳥瞰外觀一景，阿爾瓦羅．西薩擴建工程的挑戰是如何將新建築對園區內現有自然環境造成的影響降到最小，畢竟塞拉維斯基金會不只是一座美術館，也是一座森林公園。
Photos: ©Fernando Guerra | FG+SG
阿爾瓦羅．西薩翼樓外觀一景，阿爾瓦羅．西薩順著園區內原有的自然地貌讓新美術館自坡地與植被間「長」出來，
就像是從主樹幹分生出來的枝椏。
Photos: ©Fernando Guerra | FG+SG
1992年獲頒普立茲克建築獎後，西薩幾乎包攬了建築界的各種獎項，他在建築界的地位已無庸置疑。但若我們不論這些外在、形式上的肯定，西薩的建築作品為什麼吸引人？
西薩的一位學生曾經這樣形容他的作品：「西薩的房子就像是在暖陽下打盹的貓。」西薩自己對這樣的形容不置可否，因為他設計的建築總是盡可能地以最自然的姿態存在於場域中。相較於其他建築師大名，西薩經手過許多相對市井、生活化的建築案，這也讓他設計出的建築物低調但不卑微，簡約卻不冰冷，並且帶著生活的手感。而相較於美術館、音樂廳這類大型公共設施，西薩幾件生活化的作品其實更能突顯他的特殊性與風格。西薩早年的成名作萊薩．達帕爾梅拉露天游泳池（Leça da Palmeira Swimming Pool）就建造在海邊的礁岩上，與海景融為一體。從入口進入後走過清水模建的廊道、更衣室，映入眼簾的是泳池與海，以及一邊的小酒吧。另一件同樣位在波多近郊的作品波諾瓦茶屋（Casa de Chá da Boa Nova）沿用一些當地民宅建築的素材與風格，巧妙地與自然景觀：海岸、坡地、礁岩共舞，讓建築成為地景的一部分。這兩件作品都剛好位在西薩老家附近，也因此他對於類似的海岸地景、建築素材特別了然於心，得以創作出讓人印象深刻卻不至於感到震懾、壓迫的建築。
阿爾瓦羅．西薩 萊薩．達帕爾梅拉露天游泳池 1966年完工 葡萄牙馬托西紐什
（攝影：陳宜艷）
近代建築學者肯尼斯．弗蘭普頓（Kenneth Frampton）將西薩的風格定位為批判性地域主義（Critical Regionalism），形容他的建築作品在尋求現代主義的簡約設計時力求保持個人性，不讓作品隨著全球化的潮流失去特色；但是在展現個人特色或獨特性的同時，又不會流於後現代主義那種怪誕、看重裝飾性的建築風格。當時因為現代主義的風潮，國際上的建築新作風格日趨雷同，缺乏一地的主體性，弗蘭普頓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刻意走訪歐洲核心外圍的小國：西班牙、希臘、北歐國家，在這些地方見識到許多有趣、帶有當地元素與設計風格的建築作品，也在此行中發掘了西薩。（全文閱讀593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