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悲劇的前奏曲
死亡進行式─重新檢視經典西班牙內戰攝影書
紐約國際攝影中心/2022年9月29日~2023年1月9日
誰又知道呢?那些再見其實是永別。──《死亡進行式》(Death in the Making)
羅伯.卡帕 在駛離火車上揮手道別的共和軍,西班牙巴塞隆納 1936年8月
紐約羅伯.卡帕與康奈爾.卡帕檔案館(The Robert Capa and Cornell Capa Archive)藏
©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 / Magnum Photos
汽笛鳴起,火車漸漸駛離月台之際,士兵們紛紛從車窗探出身,握起拳頭向著鏡頭後方的人像是喝采似的,亢奮與歡喜表露無遺。這是1936年的巴塞隆納,西班牙內戰甫爆發,火車上的是抵抗佛朗哥派的共和軍士兵,他們士氣如虹,對未來無所畏懼,而在鏡頭的另一端,是以報導這場內戰聞名的攝影師羅伯.卡帕(Robert Capa)。這幅影像與卡帕的其他西班牙內戰攝影作品,連同德籍攝影師格爾達.塔羅(Gerda Taro)與波蘭裔美籍攝影師Chim(又名大衛.西蒙〔David Seymour〕)的內戰報導作品,隨後以名為《死亡進行式》的攝影集問世,替人類近代史上死傷最慘重的戰爭之一留下難能可貴的紀錄。
《死亡進行式》出版於1938年,囊括了卡帕、塔羅與Chim於1936年西班牙內戰開打第一年內所拍攝的作品,透過圖文並茂的編排呈現由西班牙共和軍和人民陣線等左翼隊伍對抗以法蘭西斯科.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為核心的法西斯叛亂勢力的過程,傳達了在當時被三位攝影師視為為民主奮鬥的偉大戰役的熱忱與願景。此書也是卡帕獻給伴侶塔羅的情書──在前一年,塔羅在報導布魯內特戰役時死於坦克車禍,成為史上第一名死於前線的女性紀實攝影記者。謝辭頁印有塔羅照片,一旁的空白寫著卡帕的致謝辭:「獻給塔羅──她在西班牙前線待了一年,並從此留了下來。」塔羅過世的年末,共和軍節節敗退,在歐美各國採取不干涉立場之下,保護民主國家的希望不再,而戰爭在1939年共和軍的投降劃下句點,開啟了佛朗哥長達四十年的獨裁統治。儘管出版當年西班牙內戰尚未結束,《死亡進行式》某種程度可以視為聲援西班牙民主力量的文書宣傳。不過,在1950年代左右,美國國內彌漫著反共意識以及麥卡錫主義(McCarthyism),不僅影響了西班牙內戰歷史的推廣,也使得擁護左派的《死亡進行式》能見度銳減,卡帕甚至因為在西班牙、中國與蘇聯報導而在1953年被沒收護照好幾個月。《死亡進行式》的出版與流通史可說是命運乖舛,但是它向內戰逝去的性命致敬的意義仍然幸運地被留下。
格爾達.塔羅 路障堡壘上的兩位男孩,巴塞隆納 1936年8月 紐約國際攝影中心藏
Courtesy 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
在西班牙內戰結束的八十餘載後,紐約國際攝影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舉辦了以攝影集為名的展覽「死亡進行式─重新檢視經典西班牙內戰攝影書」(以下簡稱「死亡進行式」),成為首個講述《死亡進行式》攝影集故事的專題展。「死亡進行式」蒐羅來自國際攝影中心館藏的七十五件攝影原作及當年相關印刷品與書信,重新檢視攝影集的製作和內容。事實上,此系列作品早已於攝影集問世後,以名為「生命進行式」的展覽公開亮相於紐約社會研究新學院(The 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與當年不同的是,本次國際攝影中心的展覽將重點聚焦近年的學術研究發現,並以此為根據,正確地整理了塔羅與Chim的作品版權歸屬──《死亡進行式》出版當年,Chim的作品版權並沒有被正確標示,也沒有與卡帕和塔羅並列作者欄,儘管與卡帕或塔羅相比,Chim所貢獻的作品數量僅有十三件,但是這般程度的忽略仍不合理;而此次展覽提供的解釋為:卡帕離開紐約後,負責攝影集出版的人員對於作品版權歸屬並不了解,因此才有了這樣草率的出處處理。在策展方針上,「死亡進行式」仿製原攝影集的編排,依主題與時間序呈現西班牙內戰第一年的重大事件與前線以外的生活場景──從戰爭的起始、開戰後的死傷慘況,至文物的毀壞與保存、農民投入戰爭的心血、日常生活的混亂、德軍與義軍的空襲等。
Chim(大衛.西蒙) 共和軍行經巴斯克牧師,西班牙巴斯克地區阿莫雷別塔 1937 紐約國際攝影中心藏
©David Seymour / Magnum Photos
《死亡進行式》圖文並茂的敘事大致圍繞在卡帕在共和軍前線的所見所聞,文字皆以簡短段落做為圖象的補充,精確的新聞報導並非重點。全書讀起來與家庭相簿無異,透過簡單圖文呈現攝影師所目睹的一切。
(全文閱讀572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