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規條才能見到更大的世界
尚.杜布菲─殘酷的美麗
倫敦巴比肯藝術中心/2021年5月17日~8月22日
藝術應該總是逗你笑一點、害怕一點,除了無聊之外。──尚.杜布菲(Jean Dubuffet)
在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下,睽違半年,英國博物館與美術館終於迎來解封開放的一天,眾展館紛紛祭出規畫良久的展覽來迎接訪客。倫敦巴比肯藝術中心(Barbican Centre)的首檔大展便是法國原生藝術大師尚.杜布菲的「殘酷的美麗」,這是英國繼1966年泰德美術館的大展之後,第一次對這位藝術家的生涯總整理。該展策展人由現代藝術史專家埃莉諾.奈恩(Eleanor Nairne)擔綱,集結各個不同時期超過一百五十件作品,依時間軸劃分出杜布菲的創作歷程,以1942年他正式永久回歸藝術圈開始,從早期的肖像畫、中期探索多樣媒材的爆發期到後來的抽象主義,觀眾像是進到他跳躍的思維裡,實驗、改變、驚喜不斷,完全進入這位「戰後現代藝術最奇特、最挑釁的聲音之一」藝術家的創作旅程。
尚.杜布菲 美麗的花園 1995 艾美.高登(Amy Gold)與布賴特.格文(Brett Gorvy)藏
©2021 ADAGP, Paris / DACS, London. Photograph courtesy Amy Gold and Brett Gorvy
杜布菲出身於法國諾曼第勒哈佛(Le Havre)的一個中產酒商家庭,年少時在巴黎朱利安學院
(Académie Julian)學習藝術,但他起初對藝術家這個職業沒有執念,兩進兩出藝術界,直到四十一歲那年才決定全心投入創作。1944年,他首次在巴黎勒內.德魯因畫廊(Galerie René Drouin)舉行的個展,便以充滿活力且新穎的創作概念一鳴驚人,奠定了在畫壇的先鋒地位。杜布菲雖然受過正統藝術教育,但他高舉「反文化」旗幟,極力打破這些陳腔濫調的老規矩。在超過四十餘載的藝術生涯裡,他積極實驗各種不同媒材入畫,像是玻璃碎片、煤塵、卵石、細繩,甚至是蝴蝶,使得他的作品前衛又讓人耳目一新,開拓了繪畫的可能性。
尚.杜布菲 魯格餐廳 1961 巴黎杜布菲基金會(Fondation Dubuffet)藏
©2021 ADAGP, Paris / DACS, London
〈流體之樹〉應是最能傳達杜布菲挑戰世俗的企圖心。作品裡的女人身體像是一隻被輾壓過、長了顆外星人腦袋的火雞。技法上他使用新發明的糊狀物(由氧化鋅、特殊漆和釉料融合,會排斥油分形成不可預測的效果),產生出稀鬆斑駁的顏色。該作品於1952年第一次在紐約展出時引起眾多討論。面對批評,杜布菲直指傳統藝術教育讓學生在教室裡盯著裸女作畫是愚蠢又錯誤的學習方式,只會帶來「似是而非的美的概念」,他闡述:「在公認的文化途徑之外存在數百萬種表達的可能性」,認為女性身體的頌讚長期被希臘古典美學和消費主義綁架,但其實「美」可以從不同的角度發掘,甚至在習以為「貧乏」的地方都有其美感。杜布菲以粗暴的方式顛覆了我們對於美的認知,希冀拓展出更多元的觀點。
尚.杜布菲 被物件佔據的地方 1965 壓克力畫布 130.2×162.2cm 泰德美術館藏
©2021 ADAGP, Paris / DACS, London ©Tate
不只是美學觀念,杜布菲也非常勇於嘗試不同材質的運用。他幾次至撒哈拉沙漠旅遊的經驗讓他對粗礫的質感產生興趣,對他日後的創作有深遠的影響。「物質與記憶」系列是杜布菲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發展的作品,他深受攝影師布拉賽(Brassaï)一系列記錄巴黎街頭塗鴉的照片啟發,以石版印刷技術模擬石牆的質感,試圖創造出一種粗糙且隨意的風格,如〈廣闊的黑色風景〉中深深淺淺的肌理讓畫面有了非常豐富的生命力。「真實臉龐」系列是他為作家友人尚.保羅(Jean Paulhan)及一幫文人如亨利.米修(Henri Michaux)和亞陶(Antonin Artaud)創作的作品。他通常會先與模特兒相處幾個小時,再回去憑記憶畫出他對人物的印象。作畫時他會將顏料和漆混合,再疊加沙石或灰塵,讓「有生機的物質」來描繪「有生命的人」。他的肖像畫不追求表象的相似,而是直探內心不易被揭露的部分。後來該系列還辦了一個特展,名稱是饒有興味的「人們比他們想像中要好看,真實臉龐長久不衰」。在那之後,無論是用蝴蝶拼貼入畫的「花園」系列、用灰泥創造地質感的「心理風景」系列,或是利用奧地利石匠技藝,將沾滿顏料的樹枝灑在新鮮石膏上以取得柔和顏色的「紋理學」系列,都可以看出杜布菲試圖抓住人與土地之間的「靈光」,鼓勵觀者發掘表面之下更深層的東西。他說:「繪畫可以以驚人的發現照亮世界。」這個「世界」包含眼睛看得到的和心靈可以感受的天地。(全文閱讀554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