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細節──重讀崔西．艾敏作品中的愛情、慾望與死亡

撰文│林芝禾‧圖版提供│Xavier Hufken（藝術收藏＋設計 2021年1月160期）
 

 

　崔西．艾敏（Tracey Emin）自1980年代晚期開始運用素描、繪畫、雕塑、錄像、攝影、拼布等媒材，創作自傳式的作品，在大眾心目中建立起離經叛道的壞女孩形象。在當代藝術史的定位上，艾敏被歸類為年輕英國藝術家（Young British Artists）的一員，成員除了艾敏之外還包含達敏．赫斯特（Damian Hirst）、柯妮莉亞．帕克（Cornelia Parker）、克莉絲汀．波爾蘭（Christine Borla n d）、莎拉．盧卡斯（Sarah Lucas）等藝術家。這個在當代藝術中占據重要地位的群體，經常運用各種意想不到的媒材和創作方式來挑戰大眾的觀看習慣，以「震驚」的審美效應，促使觀眾重新思考藝術的形式、作用與目的。

　艾敏的作品大多被歸類於女性論述的傳統中。從自身的生活與經驗出發，艾敏的作品彷彿將觀者帶進她的日記之中，向他／她們展示生命中最私密的細節，反映了女性主義運動的信條：「個人即政治」。1997年，她在查爾斯．薩奇（Charles Saatchi）策畫的展覽「感覺」（Sensation）中，展出〈和我睡過的每一個人 1963-1995〉（EveryoneI Have Ever Slept With 1963-1995）。艾敏將曾與她同床的情人、朋友與家人的名字，以貼布刺繡的方式繡在一頂小帳棚內，觀者在僅能容納一人的狹小空間中，觀看艾敏私生活的片段，彷彿既是她的閨中密友，也是帶著獵奇心態的窺視者。一年之後，她的現成物裝置 〈我的床〉（My Bed）獲得泰納獎提名。這張床取自藝術家的臥房，遭受嚴重情緒困擾的艾敏，連續幾週在床上抽菸、喝酒、進食、睡眠，以及進行性行為，使得床上充滿各種污漬，床邊還散落著使用過的保險套與沾血的內褲。她的作品以自身曾經歷過的戀愛、強暴、墮胎、酗酒，與複雜的性關係為核心，大膽地揭露愛情與慾望之中的繾綣與折磨。

 

　也許是因為艾敏充滿爭議的行事作風，她的相關報導出現在英國八卦小報上的頻率遠勝過在藝文雜誌上的次數，其他藝術家很少像她一般受到媒體的嚴厲檢視。藝評人對艾敏作品的看法相當兩極，喜歡她的人認為她的作品清新、直率、真誠；厭惡她的人則認為她粗鄙、原始且缺乏學養。據艾敏本人回憶，1990年代時，她的口音、階級、性別，甚至是豐滿的上圍，都在當時受到為中上階級男性觀點所宰制的主流藝評的抨擊。隨著時代的變化、女性藝術家的努力，以及「#MeToo」運動的影響，這樣針對女性藝術家的批評，在現今已難在主流媒體上見到。

 

　創作能量強大的艾敏，在2007年代表英國參加第52屆威尼斯雙年展，在2011年成為皇家藝術學院教授，更在隔年獲頒大英帝國勳章，表彰她在藝術領域的貢獻。艾敏近期個展「愛的細節」（Detail of Love）於2020年10月30日至12月19日在位於比利時布魯塞爾的澤維爾．霍夫肯（Xavier Hufken）藝廊展出。「愛的細節」主要叩問兩個問題：「愛存在於何處？」以及「愛如何形成？」此展覽包含艾敏近兩年創作的大型繪畫及一系列她今年在倫敦家中創作的不透明水彩速寫，這兩種媒材屬性截然不同的作品，展現了藝術家對愛情、失去與渴望的探索。艾敏的速寫聚焦於她和母親以及寵物之間不求回報的愛所帶來的苦樂參半的感受，探討「家」此一空間作為個人情緒宣洩與尋求慰藉的場域的功能性。她的繪畫則更加關注肉體的親密與激情，探索性愛與慾望帶來的混亂與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