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冷漠做為淬鍊圖像的手段 —《藝術收藏+設計》專訪藝術家宋陵

《藝術收藏+設計》專訪藝術家宋陵

　身為1986年杭州「池社」創始人之一的宋陵，既是中國85新潮的參與者，也是中國當代藝術思維及形式改革的力行者。他用以創作的媒介，是中國傳承已久的水墨及工筆，然而他筆下的畫面不同於傳統工筆的抒情與細膩，他讓水墨在紙上留下更鋒利的痕跡，讓情感盡可能從畫面褪去，以冷漠與疏離感改變現實圖像的圖示性與敘事性。

　若將藝術視為一段生命歷程，藝術作品無疑是這段歷程所留下的實體紀錄，藝術家的意識則是貫穿於這個生命的靈魂。與這段歷程相對應的，是藝術家於現實世界的經歷與感悟。藝術家的創作，多是以某種形式記錄生活景觀或回應其觀感，宋陵採用的方式不是直取，也不全然為臆造，他讓生命個體與物件的形態在畫面中具體如實地呈現，但將現實的情感溫度移除，讓這些實體從生命情境轉入一個冰冷靜謐的場域。


宋陵

　自幼生活於藝術圈子的宋陵，研習傳統水墨多年，但中國1980年代藝術新思潮的衝擊，驅使他開始探索新的藝術創作方向。宋陵1984年畢業於浙江美院（現名為中國美院）國畫系，1985年即以其「管道」系列參與「85新空間」展覽；1986年，宋陵和張培力、耿建翌、王強等人發起成立了「85新潮」的重要團體「池社」。1988年，宋陵趕上當時的出國熱潮，選擇前往澳洲進修，並自此定居於墨爾本。

　2013年，宋陵開始頻繁往返於澳洲及中國，並以「野生動物」及「工具」系列延續其工筆畫的創作脈絡。人們可以從作品中看到具體的形象，也可以依藝術家附加的幾個文字提示：野生動物、手術工具、存活與死亡，重新建構它們的背景與歷史，而血與肉是視覺之外的想像，在畫面中，動物與人工物都只留著一絲冰冷的氣息，僅以此維繫著它們於現實生活情境的依附性，人們無法從中感受它曾經存在的溫度或情感殘留。相對而言，宋陵間斷創作的寫意畫作與壓克力（丙烯）畫作，反倒透露出與真實生活對應的情緒與趣味性。


宋陵杭州工作室一隅（攝影／許玉鈴）
 

　宋陵的創作，實際上是與他的生命經歷緊密對應，但他筆下的寫實不是為了重現一個情境或還原一個現場，而像是濃霧中突然閃現的生命訊息，是曾經觸動藝術家生命的一個刺點。旅居海外多年的經歷，對於宋陵的藝術創作有絕對的影響。在這段期間，宋陵的生活及藝術視野不僅跳脫中國場域，更重要的是他已經不是從一個定向去觀看藝術及感悟生命。「藝術家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人有意識，它的藝術肯定也有意識。」宋陵表示。

  
宋陵  人‧管道1號  紙本水墨  105x90.5cm  1985／宋陵  白色管道  紙本水墨  185x185cm  1985

冰冷的現實感

問：你父母都是畫家，你的藝術啟蒙想來是從幼年教育開始。

宋：我父母都是學中國畫的，我父親是畫工筆人物，當時屬於浙派人物代表之一，我母親是畫工筆花鳥。我父母都是上海人，到杭州讀書後就留在這裡教書。我就是在美院的大院裡長大的。當時我們整個樓裡住的都是美院老師，我的同學、朋友也都是美術學院的圈子，我從小除了讀書之外，沒有什麼社會上的交友。

問：應該從小接受傳統藝術的養分較多。

宋：對。我接觸傳統還是比較多的。

問：你是從小接受傳統藝術教育，又進入美院國畫系，但在80年代又是美術思潮極受衝擊的年代，年輕藝術家的創作都想著要如何跳脫傳統，當時你的狀態如何？

宋：我其實在1978年高中還沒畢業就考過一次美院，但沒考上；1979年我從高中畢業，但那年美院沒招生，我去考了外地的工藝學校，也沒考上，就在家裡畫畫待了一年。1980年才考上浙美國畫系。就讀浙美的四年，都是學傳統。但在1980年中國社會已漸開放，當時浙美的圖書館可說是全中國最棒的圖書館，引進了很多西方畫冊，年輕的學生們看了畫冊才知道原來畫畫還能這麼畫，大部分人都會到圖書館去看書。這點很重要。因為年輕，對於西方觀念接受度高一點，但可能個性也有關係。當時我們國畫系有三個班，人物、山水及花鳥各一班，我是在人物班；花鳥班和山水班相對較為傳統，人物班接受西方的東西會稍微多一點。我們可能會畫些素描，看些西方雜誌，學些造形方面的東西。在1984年畢業時，我們對西方的東西已經有興趣，我的畢業創作以現在的話說就是較為當代，那時我們不說當代，就是說較為新派，或說現代派。

問：那個階段已經開始畫「管道」系列了嗎？

宋：我的畢業創作是〈大海鋪路人〉。我們當時要提案，我的同學都是到西藏、農村去畫畫，我是到江南造船廠，在那邊生活了一個月。當時這件作品還在《美術》雜誌發表了。

問：好像一開始你的提案還受了批評，老師不同意，但完成後成績挺高的。

宋：對。當時我父親已經在美院當副院長，他看了我畫的小稿，他說：「你這個稿子不行。你這麼畫出來，你的畢業創作通不過的，當時是五分制，你這個最多兩分，不及格。」我很難過的。但自己當時很堅定，就想畫這樣一張作品。我父親也沒辦法。我母親當時還是挺支持的，她想我就是年紀輕，兩分就兩分。後來我就畫了。在畫畢業創作的半年時間，中國美術思想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是1984年下半年，當時還沒有當代藝術這詞，還是叫現代派，就是整個文藝的創新風潮，影響了所有學生、老師及領導。等到我畢業創作完成，老師們看到我的作品倒覺得這是很創新的作品，最後評了五分。我父親的思想在那半年間也有了轉變。那個年代很有意思，整個思想極端地變化。

  畢業後，我是先到浙江畫院。除了畫院裡安排的工作，我自己的創作都是當代水墨，與傳統水墨已經沒什麼關係。我之前的同學們多數都還繼續傳統水墨，但我當時接觸的已經是另外一批人。

宋陵  無意義的選擇1號  紙本水墨  88x63.5cmx6  1986
 

問：你與張培力等人在1986年組成「池社」，你們幾位的創作媒材都不一樣，但能湊在一起，肯定是理念較為接近。

宋：對。我們最初參與「85新空間」時，我畫的是「管道」，張培力畫的是「乳膠手套」，耿建羿畫的是「理髮」，就是看起來都是冷冰冰的，人物表情木然的。他們兩個當時是畫油畫，我是畫工筆。當時如果我會畫油畫，我肯定也畫油畫，我是沒接觸過這個材料，我拿工筆渲染的方法是代替西畫的表現，而且我覺得工筆形式和我當時畫的「管道」是很契合的，所以我就堅持畫工筆。

問：那個時候還是用宣紙嗎？

宋：其實不是宣紙，那時是用鉛畫紙，就是拿來畫素描的。

問：所以畫面的造形線條比較俐落，與宣紙暈染滲化的感覺不同。

宋：對。我畢業後也用過宣紙，比較少，當時有一批作品是畫黑顏色的牛羊，那是用宣紙。後續的工筆創作都是畫在水彩紙上，就是當時說的鉛畫紙。像是當時我畫的六格羊〈無意義的選擇1號〉，也是畫在鉛畫紙上。

宋陵  無意義的選擇9號  絹本水墨  73x82cm  1986​
 

問：那些作品看起來有些類似版畫的視覺感，這是你刻意要表現的？

宋：對。當時是看了安迪．沃荷的作品，我很喜歡。我覺得波普那種重複的形式很有意思，就是一個形象代表這個，但你用五個、六個來表現，它的意義會有變化的。你說一遍是這個意思，你重複五遍，它本身的意思會開始變化。我就是用重複的手法。重複也是一種很機械、麻木的表現方式，當時我畫牛和羊，其實也就是在畫人。我覺得當時的人還是比較溫馴、麻木的。我當時畫的三種動物：牛、羊和狗，都是這種狀態。看起來大家都是挨在一起，但每一個靈魂都是孤獨的。

  我後來畫的老虎、獅子就不一樣了。（笑）野生動物就是豢養不了。我畫的動物就是象徵性的。這些作品有一部分是在杭州畫的，一部分是在澳洲畫的。

問：你是1988年就去了澳洲？

宋：對。我是1988年10月就去了。當時中國就是出國熱，我在畫院也待了四年，聽起來是挺好的，但時間長了覺得有點膩。當時沒去過西方，有機會出國就想去。出國後，中國又有些變化，我就待在那邊，一待就是20多年。

左‧宋陵  無意義的選擇41號  紙本水墨、拼貼  68x68cm  1986-1987  
右‧宋陵  無意義的選擇42號  紙本水墨、拼貼  68x68cm  1986-1987

 

真實的生命力

問：你剛到澳洲時一度生活挺艱難，也沒辦法繼續畫畫？

宋：我起碼有一年多沒畫畫。沒辦法，得先面對生存問題。我在澳洲的第一個展覽是1991年吧。

問：那也沒有中斷很久。

宋：對。就是一年多沒畫畫。到了1992、1994年的展覽就已經展出新作品了。

問：當時是能靠畫畫生存了？

宋：就是能活。我是1993年在澳洲結婚，當時沒孩子還比較簡單，1997年有了孩子就不同了。這之前的展覽作品幾乎沒有銷售，但馬上得面對生活的問題。1997年，我就開始接了一些房地產廣告，當時澳洲的房地產廣告不是用照片，是用鋼筆畫，是沿用英國傳統。我就是畫了很多房子，畫了五、六年吧。我用鋼筆畫房子技術太好了（笑），畫正面圖還是簡單的，畫豪宅時要畫鳥瞰圖，當時又租不起直升機，就是從樓上走一圈看看效果。

問：似乎你孩子出生後，對你的創作也有影響？

宋：也有些影響。孩子出生後，我有六年時間沒有進行自己的創作，就是一直在想，一邊畫房子，到了2003、2004年才又開始創作。因為住在澳洲時間長了，感覺和在中國1980年代那種抗爭的日子很不一樣，就是很溫暖、很平靜的生活，那段時間我是畫了許多兒童題材的作品，因為都是和兒子一起。在畫房子那段時間，我還跟朋友做了家具生意，引進一些中國明式家具，在澳洲開店。我覺得這段經歷很有意思。

  在國內，好像藝術家應該永遠搞學術，不然就不專業。在國外不一樣，很多人都有不同經歷，可能去當兵、作木匠，對他的藝術都會有幫助。我在澳洲還曾經洗碗、在馬路上擺攤，這些經驗很寶貴的。藝術家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人有意識，它的藝術肯定也有意識。我如果沒出國，或許也沒這樣的經歷。


左‧宋陵  國貨3號  綜合材料拼貼  86x60cm  1994／宋陵  國貨4號  綜合材料拼貼  86x60cm  1994
右‧宋陵  國貨2號  綜合材料拼貼  86x60cm  1994／宋陵  國貨1號  綜合材料拼貼  86x60cm  1994  

 

問：你的藝術創作也是與你個人生活及觀感緊密結合。

宋：是。我初期畫動物，都是畫溫馴的動物，而我在澳洲用丙烯畫的作品，用的是非常鮮豔的顏色。因為我在澳洲的生活視野就是這麼鮮豔。我回到中國，又開始畫水墨，但選擇的動物又不一樣了。我覺得現在的人變了。現在的人慾望很強，也比較貪婪，想著如何達到目的。我畫作中出現的動物就是獅子、豹，比較凶狠的，這或多或少也象徵著現代人的狀態。

問：「野生動物」系列就是你重新回到中國後有感而發的創作。

宋：對。「野生動物」系列，我思考的是我回到國內的感受，一是針對人，一是針對環境。我覺得國內的硬體、軟體都不會比澳洲差，但環境不一樣了。這個系列雖以「野生動物」為名，但所有動物都是在室內，不是在野外。這意味著精神家園被破壞了，自然家園被破壞了，說是野生動物，但只能在水泥空間裡活動。畫面空間的陳設，我想把它畫成舞台布景的效果，真正的風景已經被破壞了，野生動物只能在房間裡享受假的風景，就是一種假象。

  
左‧宋陵  花鳥小品1號  紙本水墨  70x50cm  2010  
右‧宋陵  花鳥小品2號  紙本水墨  70x50cm  2010

問：畫面中的「野生動物」雖然看似處於一種存活狀態，但卻又像是標本似的，這也是對應你所說的假象。

宋：對。所有動物的姿態，也像是我們拍照時刻意擺拍的樣子，不是很自然，好像是製作出來的。我畫的動物都是寫實的，那些動物雖然相互打鬥著，但又沒有血腥畫面。這跟我以前的作品比較像，就是比較冷，我觀察的角度也是比較冷靜的，但又是寫實地表現出來。

問：你是2013年才重新回到中國，開始創作「野生動物」系列。

宋：對。

問：以動物骨骼為主體的作品也是這時期開始創作的嗎？

宋：對，這也是2013年畫的。骨骼也是象徵死亡，我當時畫了一批動物骨骼，包括蝙蝠。這期間也穿插畫了一些工具。

宋陵  器械  紙本水墨  54x39.3cmx10  2014​
 

物件的寓意

問：你這些畫作多是選擇單色處理，但一般工筆畫色彩用得挺多的。反倒你在澳洲畫的丙烯，用了很多鮮豔的顏色。像是你的「野生動物」系列有一些是以藍色處理，一部分是墨色。

宋：我很喜歡藍色。我覺得藍色就是冷冰冰的，也不一定是因為藍色象徵什麼，但我就是喜歡這個色調。中國畫中的墨色層次能代表很多東西，像是我在80年代的「管道」也是用墨色處理。我是希望這個脈絡也能延續。並不是我拒絕用色彩，我也畫一些寫意的作品，用了很多顏色。

問：這些寫意作品也是2013年就開始畫？

宋：對。畫工筆就是眼睛很累，我畫一段時間，會先放一下，畫點別的，隔一段時間再畫工筆。

問：相對於工筆畫作冷冰冰的感覺，你的寫意作品，無論是人物或者動物，表情和狀態都是比較張揚的。

宋：我的工筆就是比較冷的畫面，寫意是比較放的畫面。我覺得寫意就是要放開來畫，它的題材也不可能是很冷靜的東西，我在表現形式上肯定要區隔開。很多人看作品會覺得這些好像不是同一個畫家畫的。

問：因為畫工筆和畫寫意的狀態會不大一樣。

宋：對。我是可以畫工筆，也可以畫寫意。畫這些作品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畫，還是要反覆嘗試，畫寫意也有一個熟練的過程。

問：畫寫意也是用水彩紙嗎？

宋：有些是用熟宣，有些用水彩紙。

問：水墨在水彩紙上流動的痕跡還是比較特別。

宋：對。因為不會很快滲透進去，會在畫面留下痕跡。

問：像這些畫面以切割、組合的方式呈現，也是當時嘗試的一個重點？

宋：我覺得這樣挺有意思。包括花鳥也畫了一些。

問：花鳥題材有嘗試過工筆嗎？

宋：沒有。可能後續會嘗試也不一定。我通常畫工筆會比較靜心，會想到相對有主題性的，跟我要表達的狀態有關。我畫寫意是為了玩，更注重的是視覺的東西。像是這些花鳥，我就想著畫在黑底上是什麼效果。猛然一看，會像是黑白照片。這塊石頭，我覺得就畫個局部挺好。我想把傳統筆墨拋開，我畫畫時想著就是要讓人家覺得這是不會畫國畫的人畫的，當然從這些線條中還是可以看出是會畫國畫的。

宋陵  野生動物之殘‧食  紙本水墨  172x86cmx5  2016​
 

問：你在澳洲時也曾經以宋徽宗的畫作為本，創作了一件作品。

宋：我是以寫意的方式，臨摹宋徽宗的一幅工筆畫〈池塘晚秋圖〉，構圖是一樣的。我差不多花了一年時間完成，當時我畫的是寫意。

問：只是將它當成一個參照的對象，不是實際上的臨摹。

宋：對。像我現在又畫了一段時間的工筆，要我再畫這樣一張寫意，一時可能還畫不出來，還得練兩個月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問：你回到中國後沒有繼續畫丙烯？

宋：目前沒有。就是在澳洲有時會畫一些。像是「干擾」系列，是丙烯顏料畫在油畫布上，如果有時間，這系列是可以繼續發展。

問：好像你在澳洲時也嘗試以拼貼創作，運用了紙符和紙錢為元素。

宋：對。那批作品是我剛到澳洲時創作的。我是1961年出生，成長階段經歷的就是文革，當時破四舊，我是到澳洲之後第一次看到那些符。澳洲唐人街有些商店就是賣這些東西，我當時看了很驚訝，我想像的澳洲無論是華人或洋人應該是很洋派的，怎麼會有這些東西？我當時看了感觸挺深，就做了這些作品，就是覺得中國人不論在哪裡，他內心還是非常傳統，根基還是中國文化。我當時做了一批作品是用宣紙，有一個拉鍊，拉鍊拉開後裡面都是中國傳統的符和紙錢。當時是做了四張一組，共做了兩組。那時沒有很深地挖掘，就是很直接的感受。這是很短暫的過程。我的創作還是跟我的生活很有關係，與我親身的感受有關係。

問：你近期畫的主要是「野生動物」和「骨骼」？

宋：我還畫了一系列「工具」。最新的這批是黑底，畫的是醫院裡用的器具。之前畫的一系列工具是畫在白底上。

問：這些黑色底的「工具」看起來更像是噴繪或攝影。

宋：是吧。

問：你的工筆畫視覺感很特別，造形線條很俐落，但實際並沒有勾線。

宋：工筆照理是要勾線的，我只有染，沒有勾線，但畫面裡有線條感，這是通過染達成的。我是通過染，讓它與其它的面之間形成線條感。一般工筆畫是先勾線，再渲染、填色。我是不勾線的。

問：而且因為是藍色或墨色處理，有的作品看起來是類似藍圖或是剪影的視覺感。

宋：對。我覺得這樣現代性比較強。我認為勾線是多餘的，我就不用，或者要勾線就乾脆畫白描。

問：你之前就這樣畫嗎？

宋：我畢業創作就是這樣畫的，不勾線。其實我線條勾得很好，因為傳統就是要學這個。

問：你近期畫的這些「工具」雖然看起來很冰冷，但器械本身的造形很有意思。它本身就是長這樣？或者你在畫面上改造它？

宋：它本身就是這樣。我找的器械就是造形比較特別的，是真的有這樣的工具，不是我臆造出來的。只有其中一件作品的頭是我想像出來的。

問：它又跟你的「骨骼」系列有些聯繫。

宋：對。我的作品之間會有聯繫。我喜歡很冷靜、很理性、很單純的，不想將情感、外露的東西表現出來。我畫工具就是覺得它很冷漠，但又有一種生命感，做手術與生命就是有關，它也很殘忍，就是生病時會用上它。我很喜歡看手術工具，我覺得它很神秘，我有很多手術工具是我在澳洲的廢品市場上找到的，就是已經不用的手術工具。而且它很符合我對冷靜的理解。

問：所以你畫的工具不僅僅是視覺上的冰冷，它背後還有另一種冷靜。

宋：對。就是很冷漠，但跟生命是有關係的。有很多手術工具，我覺得它像是現代雕塑，雖然它是實用性的，但它的線條就是這麼美。反正我覺得很好看。（笑）就是它的一個彎曲，一個角度，都很怪，但很好看。我想到澳洲再買一批工具，然後想想要如何再繼續畫。我覺得如果集結呈現，會是很有趣的工筆展覽。